陈诺闻言，知道周泊泛心里有数，也不多说什么，毕竟是家务事。
只说道：“有事开口。”
她们还算交情深厚，陈诺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周泊泛酒杯向外一点，无声的回答了陈诺。
而后一口闷掉酒杯里的酒，陈诺紧随其后一口闷，其中未尽之意两人自是不必多说。
远处的沙发和舞池里面，时常有人将目光投在周泊泛和陈诺身上，一个明艳风流的美人，一个浓艳晦丽的港风美人，能与哪个春风一度都是美事一桩。
有眼色的看见她们周围或近或远的保镖和助理，默默地移开视线，京市多的是有权有势的人，他们惹不起。
没有眼色的，往这个方向凑近一步，就会被无声无息地请出去。
回兰亭的路上，陈诺微醺，眯着眼撑着头缓神，脑子里思索着周泊泛的事情。
“陈总，明天早上十点是清大自强项目的启动仪式，早上九点我来接您，您的发言稿柏助理已经准备好了，清大那边仪式结束应该是十点钟，十一点您和盛林的晏总在嘉燕酒店约谈西郊那块地的事情。”
辛夷翻看行程，继续说道，“下午两点半要和林董召开高层会议，决议成立海市分公司的事情。”
陈诺懒洋洋嗯一声。
第二天早上，陈诺吃完早饭，看完股票走势，换上了一身稍微正式一点的衣服，白色的真丝衬衣，价值不菲的钻石袖扣，黑色西装外套加西装裤，八厘米的细高跟鞋，明明是简单至极的打扮，却衬得陈诺身条修长。
浓艳的妆容，玫瑰金边儿的眼镜，配上陈诺淡漠的表情，当真是又野又冷，浑身矜贵气度不容侵犯。
在一些必要的场合，陈诺都会戴眼镜，弱化自己眼里冷漠的情绪。
清大的自强项目属于半公益性质的项目，陈诺能抽出空的时候都会去参加启动仪式，这是为陈氏长脸搏名声的好机会，作为商人，陈诺不会错过。
在车里，司机稳健前进，柏木将手里的发言稿交给陈诺，陈诺接过来一行行扫下去熟悉。
一旁的褚音和辛夷安安静静，不发出一点声响打扰陈诺，副驾上面的柏木随后与校方负责人联系，确认到达时间。
低调的商务车一路进了清大，停在了报告厅门口。
车子一停，陈诺理理衣服，随后，辛夷下车，替陈诺拉开车门，门外的记者们已经准备就绪，相机的声音不绝于耳。
陈诺下车，校方的负责人笑着迎上来，陈诺也笑了笑，与校方负责人在报告厅门口握手，在红色的条幅下合影。
随后，浩浩荡荡一群人进入报告厅，最前面的陈诺，高跟鞋踩在瓷砖地面上，发出规律的脆响。
站在幕布一侧的沈聿听到动静，随意抬头一看，就看到了被人群簇拥在中间，正迎面走来的陈诺。
眼皮随意一抬，顿住，而后紧紧缠绕。
只要见到陈诺，沈聿的思绪就不受控制了，眼里再容不下其他人。
这一个月，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她，自己都这样靠近，不顾一切，她还是要推开自己，再怎么样，也该为自己留最后一丝颜面了。
可是现在心跳骤然加快，呼吸急促，握着稿件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巨大的欣喜袭卷全身，兴奋地头皮发麻。
自己有多久没有看到她了，再一见，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深深爱过的人不能再相见，因为再相见，所有的坚持，所有的疏离，所有的故作姿态，都会溃不成军。
以为自己忘记了，不在意了，再相见只会告诉你，那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只要她一出现，自己就会爱她。
眼眶泛上热意，眼前模糊，被沈聿死死压住，依旧不眨眼地盯着人群中耀眼的陈诺。
这一个月，沈聿过得浑浑噩噩，始终像鬼一样游离。
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该上课上课，明明是最正常的样子，可是谁都看得出来，沈聿的眼神暗淡无光，原本清瘦的身体更是消瘦不少，连学生都打趣沈教授要成仙，明明还是温柔儒雅地笑，可是却让人觉得悲伤。
那双眼睛实在是太过伤感。
就连一个办公室的老师们都不止一次悄悄问沈聿：“沈教授，你是不是失恋了？”
沈聿闻言，一愣，而后苦笑着摇摇头。
只有他自己知道，连相恋都没有过，哪来的失恋。
最多只是，自己一个人的海啸山洪罢了。
校方说有项目要安排他做汇报，他就乖乖准备汇报，没想到，居然是陈诺的项目么。
沈聿又慌张起来，自己今天有没有好好打理自己，是不是最好看的样子，她今天能看到自己吧，一会儿自己会介绍，她一定能看见自己，早知道，早知道今天会看见她，他应该好好收拾的。
之前想着留一丝颜面的想法，在骤然相见的时候，烟消云散。
去他妈的，要什么颜面，哪怕是狗皮膏药，我也要贴在陈诺身上。
他现在不想什么颜面，什么也不想再想，只想再扑上去，脚步往前一伸，被一侧的主持人拽了一下袖口，沈聿回过神来。
不行，自己不能坏了她的名声，自己不能做她的绊脚石。
于是，沈聿又慢慢地收回了迈出的脚步，缩回了阴影里面。
陈诺本来没有注意到沈聿，他在报告厅幕布一侧，笼罩在阴影里，可是他的目光太过炙热，让陈诺侧目。
陈诺只是瞟了一眼，便神色未变地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走，倒是她这一眼，让一直注意着周围动静的辛夷、褚音和柏木齐齐望过来。
于是，齐刷刷的目光落在了还在愣神的沈聿身上。
眼见着沈聿还是直勾勾地盯着陈诺，柏木侧头看一眼辛夷，辛夷明白，而后慢慢落到人群后面，再悄无声息地去了后台。
“沈教授，后台有位女士请您过去一趟。”
年轻的女声在身旁响起，沈聿回神，应了一声，看着陈诺他们正在落座，于是提步去了后台。
脚步踏进后台，便看见了等着的辛夷，沈聿快步上前，神色有一丝期待，又有一丝忐忑，站在辛夷面前，说道：“辛助理，你好。”
而后又紧接着问道：“是，陈总让你来的吗？”
辛夷看着沈聿消瘦不少的模样，心里有一丝诧异，难道他是突逢大变了么，没听到沈家有什么事情啊，原本就清瘦的人，怎么短短一个月瘦成这个样子。
但是辛夷面上不显，只是说道：“沈先生，不是陈总让我来的，我来只是想告诉您，自强项目很重要。”
而后，辛夷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去。
沈聿微微低头，苦笑一下，又抿上唇角，她在告诉自己，自己刚才失态了，打扰到陈诺了。
苦涩在心中蔓延，沈聿觉得难过的无以复加。
转身回到前面，沈聿站在阴影里面，再不敢往陈诺那里看一眼，只是低垂着头，看着手中的稿件，只有他自己知道，稿件上面的字，一个也没有看进眼里。
众人已经落座，主持人开始上去发言。
沈聿依旧低垂着脑袋，让一旁的幕后人员有些着急，沈教授的外形条件优越，长得斯文儒雅就不说了，肩宽腿长的，往台上一站，多赏心悦目，那项目在场的谁不清楚，不过是走个启动仪式的过场罢了，叫沈教授来就是为清大长脸，现在可好，沈教授站在那里和丢了魂一样。
幕后人员匆匆上前，撞了一下沈聿的胳膊，将沈聿的神思唤回来。
正好主持人让沈聿上台介绍，沈聿整理了一下表情，跨步走上台，接过话筒，低沉的嗓音开始有条不紊地介绍。
看到这里，陈诺身边的三个助理和幕后人员都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掉链子就成。
有记者在场，还有录像，陈诺坐得端正，看着沈聿上台，撩起眼皮打量。
其实沈聿长得漂亮，眼下的泪痣更是妖冶，只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读书人独有的气质，加上他的温和有礼，让人一眼只会觉得气质特别出众，反倒弱化了他的容貌。
陈诺就这么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台上的沈聿。
再加上他的眼镜，也遮挡了一部分容貌，眼镜？嗯？陈诺勾起嘴角笑了笑，这就有意思了，她记得，这位沈小公子之前可是从未戴过眼镜。
陈诺的目光直勾勾落在沈聿脸上，沈聿停顿一瞬，而后继续介绍。
一细看，陈诺也注意到了，啊，玫瑰金的眼镜啊，和自己的是同款呢。
陈诺低了一下头，又轻浅地笑了一下，再次打量起沈聿。
她想起来，这一个月里面，自己其实是见过沈聿的，那次和东宇的老总去吃饭，挺有名的一个酒店，去卫生间的时候，路过沈聿的包厢，他们应该是同事聚餐，有人劝酒，沈聿温和地替女同事挡回去却不伤人面子，始终温和有礼进退有度，当时她觉得，这样的人玩起来果真有意思。
看着他在人前温润有礼张弛有度，却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折尽风骨。
想起这个，陈诺又若有所思地看向台上，沈聿莹白的皮肤在报告厅灯光下，仿佛在发光，喉结微动，口中不急不徐，条理清晰，连毫无新意的讲话稿都讲得引人入胜。
陈诺目光一扫，就看见大家都听得认真。
沈聿，真的是天生适合站在灯光下。
他斯文儒雅不惹尘埃地站在那里，就是一幅盛世安好的样子。
站在，灯光下么？
陈诺眼里的兴味慢慢消失，变得没有情绪。
指尖轻轻地点着膝盖，她承认，沈聿之前的桃花笺，艾草，那两层楼的冰冻玫瑰，都很出其不意，很合自己的心意，他在自己面前的顺从低眉，让自己有一种将圣洁者拉下云端的快感。
尤其是他就用充满爱意的眼睛炙热地看着自己，讨好自己，当真是令人愉悦。
算了，看在这段时间玩得还算愉快的份上，就放过他吧，再玩下去，当真是要折在自己这里。
只是爱一个人罢了，何必如此折辱他，非要将他一身傲骨折尽。
让这样风光霁月的人回到自己的人生路上，走自己原本光明灿烂的人生，何必落进淤泥。
陈诺向来不近人情杀伐果断，却在这一刻，难得的有了一丝良心，想要就此放过沈聿。
之前将他送给周泊泛，只是另一种侮辱方式，让他知道，就算是他满心热忱巴巴凑上来做自己的情人，也不过是随手就能送人的玩意儿。
她知道沈聿不会接受，也打算冷落一段时间就漏点手段，再将人勾回来。
她知道沈聿看见辛夷替自己叫了公子上楼，也知道沈聿大病一场，更知道他的魂不守舍，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还要从精神上彻底摧毁一个人，多么恶劣。
可是现在，她觉得就这样桥归桥路归路也挺好，好玩儿的人挺多，何必揪着人家好好的正经人。
台上的沈聿，从上台，陈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
他知道陈诺饶有兴趣的打量，无人知道，他的脊背绷得紧紧地，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可是，渐渐地，这种饶有兴趣变成了若有所思，到最后，变成了不感兴趣。
沈聿目光流转，借着扶眼镜的动作注意到，陈诺甚至已经低下头。
发言结束，沈聿递还话筒，从容下台。
退居到幕布后面，他开始贪婪地看着陈诺，可是陈诺一次都没有向他望过来。
他敏锐地察觉到，就在刚刚，陈诺失去了对自己的兴趣，那些眼神，代表的是她的心绪变化，从兴趣满满，到静心思量，在最后，全部归于无视。
多坏啊她，自己就要忍着不贴上去了，她出现了，勾的自己心绪难平蠢蠢欲动的时候，她又冷淡如霜。
不，不要这样，哪怕是像打量宠物一样看着我，也不要挪开目光，不要对我失去兴趣，不要这样对我。
人一旦沉浸在一件事中，时间就过得格外的快。
等沈聿再一次回神，已经是满室掌声，而后陈诺一行人起身。
不，不要走，沈聿满心慌张，她走了，自己要去哪里再一次见到她。
沈聿慌慌张张抬脚就要追上去，可是陈诺被人簇拥在中间，走在最前面，转眼已经出了报告厅。
沈聿踉踉跄跄跑出去，只看见车门关上前的那一抹衣角。
众人不解的目光落入眼中，沈聿回神，自己在做什么呢，这样太丑了啊！
沈聿，太难看了，真的太难看了。
沈聿扯起嘴角，勉强僵硬地笑了笑，低下头，转身离去。
陈诺的车子十一点停在嘉燕酒店门口，一行人被侍者带领进了雅间，盛林的晏总早已等候在此。
谈完时间已经不早，来不及休息，下午两点紧接着又是海市分公司决议的会议，忙忙碌碌一天下来，陈诺颈椎酸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