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正初二年 十月朔 傍晚

三十万南征大军在骠骑大将军黄灏,北凌凌岚公主东方翎羽的率领下,终于抵达南漓城。城主长孙顺德携世子泰钰,带领满城文武,出城十里相迎,表达深深的感激之情。

大军在城下经过片刻休整后,在南漓城风烟铁骑的引领下迅速开拔,开赴落霞谷内。准备与前锋北凌军在谷内营地汇合。

在凌渡军统帅孙仟的指挥下,此时的落霞谷中,绵延不绝的山路上已经扎起了星罗棋布的帐篷、箭塔、拒马等可供三十万大军修整的巨大营盘。这里将作为南征大军进攻十万大山的后方基地,为各方军队提供必要的支援。

日晚,南征大军终于抵达谷内营地,开始生火造饭。之后,在孙仟的带领下,黄灏等一干主要将领一同进入中军大帐。

“一个时辰之前,这座森林的大火逐渐减弱一些,但此刻还都是火花四溅,浓烟弥漫。我派去的几拨斥候都无法深入,只能在外围逗留。”孙仟指着墙上舆图的森林标记说道:“好消息是,没有看到示警的信号弹。因此我推测,他们应该是击败了山涧中的蛮族。只是暂时被大火切断了退路,和后方断了联系。”

“如果里面确实只有几千蛮族,那他们绝对不是凌渡军的对手。可是他们燃烧这场大火的意义在哪里。最多不过就是将咱们挡在外面一个晚上而已。”东方翎羽峨眉紧锁,疑问道。

“可能,一个晚上就够了。”黄灏负手盯着眼前的舆图,陷入沉思。

深夜,静谧的山涧中,七千余凌渡军在原来属于蛮族的堡垒中扎好营地,经过了一整天的浴血奋战,又扑灭大火的将士们早已身心疲惫,除了轮值守营的士兵,其余人都早早地钻进帐篷,静静地入眠。

云潇澜在帐篷里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总觉得那个瘦高的蛮族首领在酝酿着什么阴谋。索性起身下床,悄悄走出营帐外。南方夜晚的天气不同于北边的干燥寒冷,这里的冷,是渗入骨髓一般的湿冷。他紧了紧身上披的裘袍,径自走出营地外,来到小溪旁边坐下。溪水中的血迹已经散去,但空气中依然还能闻到阵阵血腥气。

云潇澜用手指轻轻在水中划动着,感受那冰冷的触感,思维逐渐变得敏锐清晰。‘反正睡不着,不如在这修炼一下‘魅’字诀。’。他想罢便开始动作起来。双腿盘膝,两手端放于膝前,微闭双眼,调动着体内真气在全身的穴道中不断穿行。渐渐地,他的额头开始渗出细细的汗珠,身体周围出现了若干个虚幻的身影,在本体前缓慢萦绕。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索的脚步声,练功中的云潇澜猛然睁开双眼,周身的虚影瞬间归位,袖中探出两支判官笔,回身便刺。

身后的人灵巧的扭动着细柳似的腰肢闪过,随即怒嗔道:“云潇澜!你昏头啦!差点杀了老娘!”

已经看清身后来人的云潇澜则长舒一口气,收起武器,笑骂道:“罗刹女,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做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人家好心好意想去你帐里给你暖暖床,你倒好,一个人大半夜跑到这河边发呆,害得人家扑了个空。”罗刹女没正形的坐到云潇澜身边,歪着脑袋问他:“你也太敏感了吧,我刚靠近,就被你发现了。”

“还不是被那些南蛮人害的。我总觉得他们还会再杀回来。”云潇澜苦笑道。

“就凭他们?敢回来的话,大不了再杀一次。”罗刹女回想着白日里靠着大火掩护,仓皇而逃的南蛮土著,嘴角弯起一丝狞笑。

云潇澜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凝视着夜空中被乌云遮蔽的一轮圆月,缓缓说道:“也不知道大师兄和翎羽他们到了没有。”

“血魔伤的有些重,没办法通过他那两只蝙蝠探查。估计要等明天恢复些了才能给你那心上人传信。”罗刹女起身伸了个懒腰,晃了晃脑袋。说道:“白天快累死了,知道你没事就好。我回去睡觉了。”

罗刹女款款向营地走去,待她走远。云潇澜觉得有些疲惫,闭起眼睛在地上休息。过了有一会,他又感觉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你又回来干嘛?”云潇澜以为是罗刹女去而复返。脚步声在他身侧停住,忽然一阵幽异的香气扑鼻而来,一个娇弱魅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敢问公子,深更半夜,为何一人在这荒山野谷中发呆呀。”

云潇澜吓得一个激灵,翻身纵出数米远,只看到刚刚他躺的地面旁,正站着一名一身红衣,苗条妖娆的妙龄女子。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公子,怎么离奴家这么远啊,奴家一个人,好怕啊~”

天空中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散开,借着月光洒下,溪边的女子身形影绰,显得诡异渗人。

“装神弄鬼!”云潇澜抬手就是一道白色罡气,女子抬起愈发惨白的脸庞,呵呵笑着化成一道烟雾。

云潇澜正要寻找,那女子竟直接贴在他耳边,娇声说道:“好狠心的公子呵~狠心人呵!”

他急忙掐诀分出两道残影躲开,再回头时,那女子已纵入空中,嘴里哼唱着空灵的歌谣:

“十万大山的神啊,睁开眼睛看看这些万恶的入侵者吧,我愿将自己献做祭祀,让他们互为仇敌,相互怨恨;让他们用涂满毒药的刀,插进自己兄弟的腰腹;让他们的血,在山中流干,无穷无尽......”

空中的女子声音逐渐变得凄厉尖锐,身体慢慢散成点点星尘,化为一道红雾在夜空中弥漫,将原本明亮的圆月染成血色。

凄厉中带着诅咒的歌谣在山涧中回荡着,突然狂风大作,凌渡军的营地四周,树木开始肆意的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动,一名士兵缓缓从帐篷内走出,他抬头盯着头上的那轮血月,耳边萦绕着恐怖的歌谣,士兵目光逐渐变得呆滞,如牵线木偶一般拿起了身边的火把,点燃了隔壁的帐篷。隔壁帐篷内,几名衣衫不整的士兵拿着武器冲出来,眼神也都开始涣散,几个人忽然开始大声呼喊,抽刀互砍。

“啊啊啊啊~”

“娘咧~”

“杀啊~”

营地瞬间沸腾起来,越来越多的人拿着武器冲出帐篷,互相叫嚷着,疯狂的举起刀砍向白日里还在并肩作战的袍泽身上。

消失女子的歌谣伴随着惨叫,呼喊声,在整座营地交织做一团,此起彼伏。士兵们眼神从恐惧变得狂热,他们漫无目的的挥舞着武器,逢人便砍,火光四起的营地内,惨如修罗地狱。

武当白靖,魔教罗刹女、毒圣等江湖弟子也冲出帐篷,正和刚刚撞进营内的云潇澜打了个照面,几人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血肉横飞的恐怖场面。不约而同说出两个字:

“营啸!”

与此同时,一阵阵野兽的嘶吼声在山涧中传来,伴随着如雨点般燃着火焰的箭矢射入营地,成群脸上涂满油彩的蛮兵,挥舞着武器从四面八方冲向营地,他们的面孔在火焰中映的通红,眼神中闪着嗜血的光芒。

空中红月弥漫,血色杀人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