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芸目光紧紧盯着谢淮手上的银簪和他望向楚宁所流露出来的肉眼可见的柔情。
许是被心中那份委屈和愤恨冲昏了头脑,商芸刚迈出步子就被花月拉住,“娘子那边有纸鸢,我们去看看吧。”
索幸是有花月的无意提醒,商芸才为自己的鲁莽松了口气,她幼时的礼教不允许她像个怨妇一般去争。
花月没看见谢淮和楚宁,她这孩子的眼里只有吃的和玩的,商芸有时候倒是很羡慕花月这傻丫头。
今日天气尚可,温风和煦,一个个精致的纸鸢在碧蓝的长空自由飘飞。
自由吗?
可是决定方向的线还是握在别人手里。
像极了此时此刻的商芸,没有方向没有自由,只能围着握住她线的人转,随时都会被抛下。
忽地狂风大起,云遮日,花月手中的细线毫无征兆地断开,那纸鸢像是找到了方向一般,无所顾忌地往远方天边飞去。
即使最后不一定能看到自己想看的远方。
“娘子,纸鸢飞了。”花月垂头丧气地看着手中的线柄。
商芸似若释然又带着羡慕地看向飞向远方的纸鸢,手抚平了被风吹乱的长发,转身道:“让它去吧。”
商芸自知,她的线即使断开,她也飞不走,谢淮在这,她就在这。
“谢将军?”花月捂嘴惊呼,“怎么跟那个王爷一起。”
商芸本来是算准了时候,放个纸鸢的功夫,他们应该是离开了的。
还是碰上面了。
谢淮接了银簪刚拉着楚宁要离开,转身的一刻看到了在河边放纸鸢的商芸。
这一次竟然是花月那小丫头先发现的谢淮,以至于商芸想要补救也来不及了。
谢淮淡漠的眸子迅速泛起一丝惊慌失措。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一样,连心口都在发颤,握着银簪的手因为用力过度,手指的骨节泛了白。
倒是楚宁,一副坦然的模样,从一开始的平静转而露出得意的笑容,自然地挽上了谢淮的手臂。
花月气得把手中的木柄丢在地上,商芸冲她摇摇头,拽住她的胳膊,“不是说要吃云朵霜糕吗,我们进去吧,去晚就没有了。”
“可是她,”花月是想上去出出气的,即便打不过,她也想去给商芸出出气。
“他们与我们毫无关系,我看你这小丫头昏了头了,他们那样的身份哪里能与我们结识。”
商芸低着头,瘦弱的身躯也弯了下去,声音不大不小,眼眶却早已温热,“快与我进去,可别再丢人了。”
擦肩而过时,谢淮嚅嗫的嘴巴到底是没说出什么,楚宁扶了扶耳上的步摇,嗤笑:“若是人人都能像芸娘子一般有自知之明就好了,话说,芸娘子给心上人买的料子买了吗?”
“谢王爷挂念,布匹太贵,不曾买。”
“啊,刚才你应该跟本王爷说的,我发发善心就帮你给了那几十两银子了。”
“够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吧。”谢淮冷着个脸,“走吧。”
自始至终谢淮都没有正眼瞧过商芸,看着他们的背影,她心里一阵抽疼。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失去。
“娘子,谢将军他……”花月还没说出口,就被商芸拦住。
“不,我们不曾认识他们。”
……
颜青胭脂铺子。
楚宁最常来的胭脂铺子,爱美爱梳妆打扮的夫人小姐们的必来之地。
“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善待她吗?”
“谢淮,我是安宁王府的王爷,我人就是这样的,她是什么身份要我善待她,我为什么要听你那些无理的要求,刚才若不是你,我才懒得搭理你的金丝雀,我那是为了她好。”
“楚宁!”
“谢淮你最好老实点,别跟我装深情,要么你就早点跟她断了。”
楚宁托着下巴,手指扫过胭脂盒,豆蔻粉嫩的指甲轻轻敲打着盒子,嘴边是僵着的笑容,淡淡的目光还流连在门口。
谢淮真是一点也不听话啊。
屋外。
谢淮低头沉默地站在胭脂铺外的树下,良久,才返回胭脂铺子,指着摆出来的一盒盒胭脂,“掌柜把你铺子里的胭脂一并打包送进安宁王府。”
又转身,“你喜欢胭脂我便买了都送给你。”
掌柜被谢淮的话和这一大桩生意惊得一时竟没反应。
“怎么了,不做本将军的生意吗?”谢淮沉着眸子哑声道。
楚宁一语不发,只是含着笑意看向谢淮。
这家胭脂铺子是上京最好的,里面的人大部分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官宦内眷。
任谁听了谢淮的话都会不由得多瞧两眼,毕竟一位是家中破落名声有些差的女王爷,一位是新晋权贵,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真是让人想想都兴奋。
“做!不消半日,铺子里的胭脂必送进安宁王府。”
“好,你现在跟我部下去取金子。”
谢淮沉着的目光最终停在了一盒荔色的胭脂上,这颜色他昨日在妆台上见过。
是快见底了的,她应该还挺喜欢用的,用这个是不是能哄好。
“适合她?”楚宁顺手将那盒胭脂盒握在手里把玩,想了想便把胭脂丢进了谢淮手里,“给她带回去吧,我可不差这一盒。”
谢淮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把胭脂揣进怀里。
她?
铺子里的人都不由得猜想这位她是谁,如果是谢将军在外养的金丝雀吗?
那这女王爷也真是大方。
“谢淮,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但是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像你我一样做事毫无顾忌,能承担得起后果。”
……
花月倒是吃饱了,也吃到了心心念念的云朵霜糕,可是看着沉默不语的商芸,她担心得不行。
“许是有什么误会,他们是一起打过仗的,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去一起处理呢,谢将军疼爱娘子,他定会千赶万赶着来给娘子解释的。”
花月忙着打点小厮让小厮先把东西送去给宋妈妈再去给康平布庄的月令掌事送酒。
总之,她是不肯走的,非要陪着商芸才能安心。
商芸回到花楼,没有吵也没有闹,静静地坐在暖香阁里,把收在柜子里的嫁衣拿出来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便开始动手继续绣嫁衣。
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总感觉要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花月乖巧地坐在商芸身边,给她递剪子给她捋金线,不吃不喝,从下午一直做到了晚上,对着烛火一针一针绣着自己的真心。
花月没撑住,出出进进又是倒茶水又是拿糕点。
“娘子,你就吃点吧,这嫁衣再赶也没那么快就绣成的,可别把身子熬坏了。”
看着商芸放下了针线,那双羡煞旁人的狐狸眼都熬得通红,花月急忙劝道。
窗外,平日的星子被云层遮得严实,独留弦月当空。
“他还没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