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冷的雪天过去,梅花开了。丁闻礼折了一枝院里的红梅插到房间的花瓶里。
丁夫人从旁边拿来大氅披在丁闻礼身上,口中责怪道:“虽说天气转暖了些,出门还是要穿得厚实些,你最近身子越发差了。”
丁闻礼想起从前,他被救出来后,手指上第一次戴的玉扳指就被人拿走了。之后便被人冒领了功勋。
那人凭借他用健康换来的恩泽平步青云,而自己则因为被大雪掩埋时间过长落下了病根,还要受曾夺了他功劳人的打压。
好在与他有婚约的丁夫人当时没有抛下他,她不顾父母的反对坚持要嫁给丁闻礼,才没有让丁闻礼陷入到无尽的困苦中。
丁闻礼很珍惜丁夫人,他其实不怕别人知道他不育,他只怕夫人会伤心。
其实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之前以为丁兰溪是他们唯一的女儿,百般宠爱着她长大,后来她死了,夫人很伤心,丁闻礼自然是恨极了萧凛。
他固然阴毒狠辣,睚眦必报,但他也有至亲至爱,想要保护之人。
丁闻礼自那日吐血后,便发现自己身体每况愈下,许是坏事做多了,老天也看不下去了,要收走他这条命。
只是他走了无所谓,但丁夫人刚没了女儿,再没有他该怎么办呢?
丁闻礼得罪了太多的人,等他离开以后,想必丁夫人要被他所累,难以过上平静的生活。
那他反正都是要一死,不如死得其所。
看着为他整理衣服的丁夫人,丁闻礼眼神柔和不舍,他把眼前的人抱进怀里,像年轻时那样轻轻吻她的发顶。
“若我哪天不在了,夫人可要好好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们都好得很。”
丁闻礼咽下口中的腥甜,轻轻笑着:“是,都好得很。”
自从那天高恒约见了丁闻礼后,迟迟不见他有动作,高恒不免心生疑惑,但他也不好再单独去见丁闻礼,怕明空察觉出异常。
最近这段时间,丁闻礼都没有再在朝堂上跟明空对着干,安安静静的,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明空现在却并不关心丁闻礼,他只想找到初桐。
明空若不是因为做了北岚国国主,他一定亲自带人去寻。这多日来已许久不曾做梦的明空夜夜噩梦缠身。
这一日,明空又做了噩梦,梦里他看见一群百姓聚集在广场上,广场中央摆了一个十字架,上面正架着一个女人,她红衣烈烈,正在大火中燃烧。
忽然,那女人转过头来看着他,眼里流出红色的眼泪。
“初桐……不要……”明空肝胆俱裂,他努力想扒开人群,但百姓阻挡着他的路,许多人正在无情谩骂,骂初桐是个祸国妖女。
明空想救她,却被无数人阻挠,最后眼睁睁看着初桐被大火吞噬。
“国主……国主……”
明空被人叫醒,他浑身被冷汗浸湿,身边是曾经在宫里好心提醒过他的那个侍从。
“您终于醒了,国主在梦里不停地喊着一个名字,可是被梦魇住了?”
“无事。”
明空穿戴整齐后正在用下人端进来的热水洗漱,突然外面有侍卫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在地上道:“不好了国主,丁闻礼正召集百姓到郊外,不知要做些什么?”
明空怕与初桐有关,他如今一边在搜集丁闻礼的罪证,一边查找初桐的踪迹,但这么多时日,始终没有消息。
“备马车,我亲自去看看。”
明空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甚至弃了马车,直接骑上一匹骏马疾驰而去。
而此刻被泼了油的火堆已经燃烧起来,架在上面的人此刻却像是毫无知觉。
底下的百姓议论纷纷,都不知道丁闻礼是在搞哪一出。
丁闻礼站在不远处看着难得晴朗的天空,扭头对众人道:“我已经请国师将这妖女迷晕,再用大火将她烧死,方能保全国都百姓安宁。”
“这上面的女人就是妖女吗?”
“听说她被国主的暗卫刺伤了。”
“我记得当年他被慧灵国师带走了,如今是又逃出来了吗?”
……
底下的百姓开始议论纷纷。
这时丁闻礼让人把徐大夫和他的女儿带过来,慷慨激昂的继续道:“这位想必很多人都不陌生,他正是灵山寺脚下最有名的医馆大夫,旁边这个是她女儿。”
“幸亏有这父女俩的帮助,我们才能成功抓住受伤的妖女。而且从这父女口中我才知道,那天晚上送这妖女去医馆的人居然是国主!”
“什么……国主怎能会和妖女在一起?”
“定是这个妖女迷惑了国主……”
……
丁闻礼示意大家安静,对众人说道:“此妖女善魅惑人心,先是迷惑逆贼萧凛,差点入了北岚国后宫,幸得慧灵国师阻止。这次又来迷惑我们的新君,让他日夜不停派人寻这妖女。怕是这妖女在一日,国主便一日不思朝政。”
说着,眼睛瞥向一旁的徐大夫,徐大夫看着徐姑娘在一旁唯唯诺诺,话都说不出来,深吸了口气,才面相百姓道:
“国主还未继位前,好似已经与那妖女成过亲。两人来我的医馆处理伤口丝毫不避讳,还穿着相同款式的红色嫁衣。我平日不怎么出门,是以我女儿来看我向我说外面的消息,我才得知真相,又怕妖女伤害我的家人,故趁机迷晕她交给了徐丁大人。”
等他说完,丁闻礼立即接话道:“正因为国主得知那妖女在我手上,屡屡向我施压想让我交出她,可我不能让这妖女再祸害国主了。今日,我便是被国主处死了,也要将这妖女烧死!”
百姓早已听过流言,当年初桐刚入国都之事也不是秘密,如今又有人证在,大家对此深信不疑,都高呼着烧死她,烧死妖女。
北岚国臣民在这难得一见的蓝天白云下,亲眼目睹了妖女被焚烧殆尽,他们欢呼雀跃,心道祸患既除,万事安定。
可不久他们又亲眼见到,他们敬重爱戴的先国师,现国主,是怎样惊慌失措地奔向那一捧碳灰,又是怎样一剑砍下了丁大人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