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公爹
岳阳鹏自知闯了祸，干咳一声，蹙眉盘算该怎么安抚娇妻。
而辛苦搭的牌被人一脚全毁的小梦云，已然怒火攻心，站起身怨愤瞪视肇事者，咬着下唇，还没开口，眼泪就“哗啦啦”地下来了。
“额……是我不对，你先别哭。”
三岁是这样的了，一点芝麻小事就哭鼻子。
岳阳鹏即便不以为然，还是得过去安抚老婆，可满地骨牌，根本没处落脚。
稍一踟蹰，蒋梦云就已经自己一跳，跃出骨牌圈子，抹着眼睛跑进了内屋。
这淘气鬼长得娇小玲珑，人还不到他肩膀高，跳起来倒像只羚羊，又远又稳，看来也不是那种柔弱的千金小姐。
岳阳鹏尾随娇妻入内，正儿八经赔礼道歉，可他不太会伏低做小哄姑娘，而小梦云就一个劲地哭，毕竟东西倒了，他道歉不道歉，都救不回来。
“你想要，我让下人帮你重新排好就是了，何至于伤心至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乖，梦云不哭了。”
蒋梦云负气别过脸，给了他一个后脑勺，伏在桌上哭得更凶了。
她也知道人家是无心之失，只是心血被废气愤不过，加之嫁来后没了父母长辈疼爱。
也无姐妹亲友陪伴，寂寞孤单与不适应积压了两天，此刻受一丁点刺激，便借着泪水失控发泄。
这可难倒了岳公子，他前半生不是在悬梁刺股埋头读书，就是在军营里混迹男人堆，有机会说话的小姑娘只有他那几个小侄女，和少时照顾他的贴身丫鬟。
她们哭他可从来不哄。
既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干脆放弃言语安慰，把啜泣的小人抱到腿上，搂着她让她靠在他怀里哭，就像大人哄幼童，轻轻拍她的背心，抚摸面颊，替她拭泪。
小梦云并不抗拒，她思念家人，委屈无助，有人给她依靠，耐心包容，暖意自然而然渗透皮肤，直达心底。
哭得累了，就依偎着人家胸膛，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岳阳鹏给听到响动赶来服侍的小丫鬟们使了个眼色，让她们铺床准备，而后把睡熟的老婆抱到床上，细心盖好被子，盯着她遍布泪痕的小脸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哭笑不得。
什么便宜都没占到，还哄了半天孩子，岳公子无处可泄，夜里又舞刀弄枪拼命练功，直搞得汗流浃背衣衫尽湿才作罢。
次日一早，岳阳鹏起床洗漱后直奔主屋，去看看小娃娃气消了没，结果走到廊下，兀然听到一声尖脆。
“笨蛋你输了！”
“？？？”
他转头一看，房门外挂了个雕花铜鸟杆，上面站着一只灰色鹦鹉，左脚拴了链子，正摇头晃脑地观察他。
“少赖皮，快给钱！你输了，输的给钱！笨蛋只输不赢，输光了吧？快给钱！给钱！”
“谁的鸟这是？”岳阳鹏沉下脸，十分不快。
过分了，大清早的，怼人脸说这种晦气话，这鸟是皮痒找打？
小鹦鹉却很聪明，与他对答如流。
“我的鸟，我的鸟，丫丫是我的鸟，丑八怪你没鸟少咋呼。”
“？？？”
小梦云在屋里听到鸟儿对家里的霸王出言不逊，赶紧出来打圆场，朝鹦鹉训斥道：“丫丫快闭嘴，人家没咋呼。”
岳阳鹏胸口一堵，他还没接口，她倒抢着帮他认下“没鸟的丑八怪”，什么叫“没鸟”？什么叫“丑八怪”！
他眯起眼睛睨视妻子，拉长了脸质问：
“这只鹦鹉是你的？”
“嗯，是我的。”
“呵，灰不溜秋没一句好话，还不如养一只白的，平日里教它念念经。”
这只小鹦鹉是蒋梦云的爱宠，学人说话惟妙惟肖，她连出嫁都要带着它，足见喜欢，听到丈夫这话就不舒服，撇撇嘴回怼一句：
“你以为你是李隆基啊？”
岳阳鹏见娇妻听懂了他的阴阳怪气，非但不介意她出言讥讽，反而对她能接话茬十分高兴，微微一笑，低头凑到她耳边。
“小牡丹叫一声公爹来听听。”
蒋梦云瞬间涨红了脸，这人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太不要脸了！她憋了半天，想不出应对招数，只得恨恨地跺了跺脚。
“我才不是小牡丹！”
吼完气呼呼地跑回屋里，不理他了。
当然跑是跑不掉的，二少爷拨冗来找老婆，是为了正事。
“去东苑？”
蒋梦云被迫和新夫婿一起用早膳，丫鬟端来紫金水钵给她洗手，彩绣罗巾擦干，再里里外外沫上香膏。
完了举起两只细皮嫩肉的小白手，手背看一眼，手心看一眼，再翻过来看看手背，总算拿起勺柄，开始喝粥了。
这一套复杂啰嗦的餐前净手流程，把一旁同她说话的岳阳鹏看得大开眼界，无语至极。
“父亲母亲和大哥都不在，不用奉茶请安，但家里亲戚总要认识一下，我昨日便想来带你去见大奶奶，但你睡太晚了。”
“……”
小梦云手顿了顿，面上讪讪的，有点小尴尬，倒也没有为自己睡懒觉找借口开脱，只说知道了，细嚼慢咽吃完早点，让丫鬟把她头上的红玉珍珠簪换成隆重的金丝虫草头面，穿上宝蓝织锦缎绣云雀鹤敞。
岳阳鹏错过了洞房夜的新娘，此刻看到她盛装，突然有点后悔，那天该挑了盖头再走的，不知凤冠红妆什么样。
他耐心等她装扮好，带她一起来到长房的东苑，见到了岳府大奶奶董氏，妾室胡氏，以及大房的另两位小姐岳悠岳恩。
和所有人一样，大家最初的反应都是惊艳愣怔，而后大夸特夸。
“成礼那日我忙得脚不沾地，又要看着厨房，又要招待女客，都没来得及和妹妹招呼，却是错过了。今日得见本尊，真真开了眼界，世上竟有这样标致的女儿，保不定是哪位仙子来凡间报恩还愿，还是我家二爷福气好。”
小梦云被夸得羞赧，粉嘟嘟的脸蛋越发显得娇嫩可爱，董氏问她喜欢什么，有没有读过书，她都一一回答，看似老实，嘴里没一句真话。
耐着性子等她们聊了一会儿，岳阳鹏就插嘴问老婆累不累，董氏立即会意，笑言让蒋梦云有空多来找她说话，二人顺势起身告辞。
“你喜欢读书画画？难道不是斗蛐蛐遛鸟？”
一出大房的院子，岳阳鹏就毫不留情拆穿老婆，小梦云噘噘嘴，轻“哼”一声。
“又不是只能喜欢一两样东西。”
“真喜欢读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