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幕之后,有一小段走廊。

走廊之后,仍是洞穴,却是透着亮光。

胡言跟在书生后面穿过走廊,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此处洞穴……

确切的说,陈设上更像是一间很精致的卧室。

桌、椅、床、柜,应有尽有,笔、墨、纸、砚,样样俱全。更有几株盆栽,只是,已经枯萎成灰。

其他物件上也都挂了许多蛛网,落了许多灰尘。

看起来,应是许久许久许久未曾有人到访了。

“这是……”

胡言盯着墙上盖着灯罩的“油灯”,心下好奇,若是许久无人到访,那这灯又是如何长明不熄的,难不成……是传说中的“长明灯”?用鲛人油点燃的长明灯?

“夜长明。”

书生在洞穴里左右翻找着些什么,偶尔瞥上胡言一眼,顺嘴说道:“一种花主亲自培育的花,外形类似桔梗,白天看起来就像普通的花,但到了晚上,或是昏暗的地方,便会持续发出光亮。而且,生存能力很强,哪怕是这种坚硬的石壁,它也能想办法自己寻得养分一直生存下去。”

“夜长明……”胡言伸手摸向“花灯”,突然发现灯罩下方有个小扳手,轻轻向左一扳,灯罩内部便会有机关闭合,阻隔光亮,再轻轻向右扳回来,灯罩内部的机关又会打开,重新释放光明。

“倒是精巧的很。”

“别只是了。”书生打断了胡言的思绪,喊道:“快来帮我找找,宝物肯定就藏在附近,但是我已经把这里面翻……”

书生说着,猛地抬起头,愣了愣,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里面没有,那就是在外面?对,结界破除,很可能连带着山体一起发生某种变化!对,一定是这样!”

书生嘴里边念叨着,边急步向洞外赶去,看他那样子,多少是有些被贪欲腐蚀了理智。

“小心外面……”

胡言本想出言提醒,那云天狮虎兽可能还在外面,但转念一想,狮虎兽会不会攻击书生,兴许还两说呢。

正在此时,他忽然发现,余光中,似乎、好像、貌似……有什么东西在缓缓飘动?

转头望去,只见那裹有“夜长明”的“花灯”,竟不如之前长明不衰,反是一闪一闪,忽而明亮,忽而渐暗。与此同时,一缕轻烟自灯罩中缓缓飘出,凝而不散,不多时,竟慢慢凝结,直至组成人形。

胡言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眼神中似有几分惊惧。

“师兄。”

那是……一名鹤发童颜,毫无胡须,衣着很是精致的老者……魂魄。

“师兄!”

老者朝着胡言再次呼喊道。

胡言皱起眉,在明明知道洞中再无他人的情况下,又特意左右看了看,二次确认,此时洞内唯有自己一人。

想来,应该是认错人了。

“你是不是认错人……”

胡言本欲出言提醒,却不成想,那老者根本不理他,只是激动到无法自已的继续说道:“师兄,你可知师弟等了你多久?千年……千年!自战乱至和平,自繁华至凋零,自三才至九极,自青葱少子,至垂暮老叟。我按师姐的推演,奉师尊之命,将三样宝物一一安置,可千年过去,却仍不见师兄归来,我……”

老者说着,不免有些哽咽,但很快便调整好自己,继续说道:“千年,等不来师兄,也看不到破境飞升的希望,我自知时日无多,便在最后的时光中,依师姐当年的推演,将百花剑中,蝶、花,双生之灵自剑中释放,并将百花剑一分为二,一为兰曦,一为花楹,留以后世,留以机缘。又在将死之际,分出三缕魂魄,其一,抚养重修肉身却失去记忆的蝶灵长大。其二,留与投胎转世的花灵机缘。其三,便是这缕分魂,用以等待……再见师兄一面。”

胡言静静的听着,此时的他似乎有些懂了。

这位老者……确切的说是老者的分魂,早已在漫漫时间长河中,泯灭了自己的意志和思想。如今的“他”,只是在复述,当年,驾鹤西去前的执念。

不知为何,此时再看,胡言竟忽然觉得,老者眉眼间,似是有几分熟悉的感觉,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师兄。”老者自灯罩中缓缓取下一株夜长明,随后继续说道:“此花,转交于她……花灵……记忆……可助师兄重……逍遥……”

许是等了太久太久,老者的分魂已不如最初那般充满能量,他的“身体”开始闪烁,忽而具实,忽而虚无,最后几句话,也在虚实之间断断续续。

“师兄,珍重,待此间事了,三魂归位,师弟便可转世,只盼来生,再能与师兄相见。”

老者说罢,轻轻一笑,眨眼间,便已魂归天外。

“……”

胡言看着手中的夜长明,万千思绪填满了脑袋。

老者是谁?

师兄是谁?

“她”又是谁?

所谓“逍遥”,或许又与自己有何关系?为何自己,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他想了又想,却始终想不明白,或许,是时机未到?

或许,在这里干想毫无意义,唯有继续走下去,才终会有那么一天,一切的一切,所有的谜题与疑惑,都将明了。

……

百米高空,胡言目所不及之处。

老者的分魂轻轻飘过,忽然!

天空中莫名出现一个旋涡,仅有正常人手掌大小。分魂停滞半空,怔怔的望着旋涡,片刻,像是理解了什么一般,随即化作一道流光,飞入旋涡。

自此,与此世别过。

谁也不曾注意,旋涡不远处,另有一白发老翁,脚踏虚空,负手而立。

不是他人,正是纪老。

纪老见此一幕,赶忙给自己倒了杯黎酒压惊,心道:“原来……这便是人死魂归的去往!此件世界,有太多吾辈所不能理解,或许探索一生,最终换来的也只是更加迷茫。”

纪老轻轻抿上一口黎酒,双目炯炯有神,透过云雾静静望着下方。其方向,正是百花谷,正是胡言所在的方向。

“也正如那逍遥秘藏,我已追寻半生,终于得见眉目,却一而再再而三被胡言那小子抢先一步。唉……执念,总归是抵不过‘缘’和“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