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还只是个孩子,罪不至死!”
岁静怒目而视,差点便忍不住再次对胡言出手。
“难道我看起来比他年长吗?”
胡言反问道。
“你……”
岁静还想反驳,可思来想去,却发现自己根本毫不占理。
她的徒弟,在她眼里自然是个孩子,但在胡言眼里,却仅仅只是意欲谋财害命的歹人!
许久,终是重重叹了口气:“你我既已两清,现在还争论这些作甚。”
“不不不。”胡言摇摇头:“我想告诉你的,便是你我并未两清。若你徒弟本就咎由自取,你又有何道理向我复仇?若本就无复仇之理,你我之间又何来两清?”
岁静闻言,细细一想,若是顺着胡言的思路……
胡言身具九黎纹,岁静身为纽灵一脉,本该担负起保护胡言的责任,最起码最起码,不该对胡言出手。
可她却因为一个咎由自取的“恶徒”而对胡言起了杀心。
如此算来,二者不仅没有两清,反倒是岁静欠了胡言许多。
“哼,休要逞口舌之利,你究竟想如何,直说吧。”
“很简单。”胡言上前一步,说道:“我只想知道王玄风在哪,告诉我,咱们便两清了。”
岁静站在门口,迟疑许久。
她就这样与胡言对视着,始终没有言语,也没有离开,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岁静微微皱眉,眯了眯眼,终是冷冷开口说道:“西峰,有一处断崖,断崖旁,便是谷内用来关押贼人的监牢,王玄风应该就在那里。另外,别怪我没提醒你,断崖对面,是百花谷禁地,擅入者……必死!”
岁静说罢,便推门离开,不再回头,更不想与胡言再有任何瓜葛纠缠。
“我们走!”
岁静面色铁黑,双目直视前方,声音不大,但却足以传进三位徒弟耳中。
三人闻言,皆是一愣。
“师父……”
柳长舒本想上前问个明白,却被岁静一个冰冷彻骨的眼神吓退。
无奈,只得灰溜溜的跟着离开,只是临了,还不忘恨恨的瞪上胡言一眼。
倒是白宛妍,却与柳长舒截然相反,竟媚眼如丝的朝胡言笑了笑,只是这笑容中,还透着几分轻蔑,和对将死之人的嘲讽。
难道……
胡言走出竹屋,并不在意谁的眼神亦或是谁的笑容,只是望着几人走远后,缓缓开口,对周哒、陈多说道:“你们回去吧。”
“嗯?”
“为何?”
二人不解,但马上便猜到了胡言的用意。
百花谷,强者不少,哪怕只是暖画这般年纪的萝莉,竟也有四象之境。
此次,运气好,岁静放了几人一马,可下一次,若是再碰到别的强者……
不管胡言能不能做到,但他有信心自保,也唯有自保,至于陈多和周哒,却是无暇顾及二人周全。
随即,周哒看向了陈多。
而陈多,则是低头看向了手中的兵刃。
是,那把宽剑。
胡言也认得。
正是夜梁国宫门外,那身着花衣,轻纱蒙面“女侠”的兵刃。
片刻,陈多抬起头,将兰曦剑随手抛至半空,再现剑指一转,兰曦剑在空中独自绕上半圈,只待之前被震飞至远处的细剑归来。
便听“嚓啷”一声。
利刃,归鞘!
陈多解开束冠,散开秀发。
不同的装扮,不同的服饰,没有当初的战意,没有曾经的面纱,但只看眼神,确实……
他,便是她。
“重新认识一下。”陈多凝视着胡言,缓缓开口道:“陈朵。只为自己逍遥,不为国家而囚的江湖儿女,陈朵,你也可以喊我朵朵。”
是的,陈多,陈朵。
这便是她的另一个身份。
只要自己逍遥快活,坚决不要被国君之位“囚禁”的陈朵。
听起来,很奇怪,很不负责任。
可细想想,又很正常,很符合常理。
生于人间,活于世间,谁又没有两副面孔、两个身份?
甚至更多?
更何况是整日既要勾心斗角又要处理国事,终日被名为“权力”的枷锁所束缚,被名为“明君”的牢笼所囚禁的——帝王。
天知道,她有多么向往片刻的自由与逍遥。
正如,她那皇帝老爹一样……
“父皇,并未驾崩,只是在我可以独自处理国事时,换了另一个身份,与二皇叔一样,离开夜梁出去闯荡江湖了。说来也是可笑,我陈家自先祖起,凡掌权者,皆有两个身份。”
陈多……不,陈朵。
陈朵说至此处,顿了顿,随即从背后取下双剑,立于地面。
“这两把剑,宽者,兰曦,你见过,细者,花楹,原本在陈箫生手上,前几日才在宝库中寻得。陈家先祖曾有言,兰曦、花楹,自古分隔两处,有各自传承。倘若有朝一日,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两剑同归一人之手,则持剑之人,可前往百花谷寻找其机缘。”
“所以,此次百花之行,你有你的目标,我有我的机缘,咱们不过是碰巧同行,你无需在意我们。”
“呵……”胡言无奈的笑笑。
什么碰巧同行,什么谁的目标谁的机缘。
他怎会不知陈朵只是为了宽慰他心中的顾虑才如此说的。
或许真有什么所谓的先祖之言,或许真有什么所谓的机缘,但若非为了“碰巧同行”,寻求先祖所留机缘,陈朵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半刻?
“那好,事不宜迟,咱们现在便……”
胡言说着,正准备转身启程,却忽然愣在原地。
“胡言,你怎么……”
陈朵只觉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眨眼间,但听“噗呲”一声,胡言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随即,迎面栽下,倒地不起。
“胡言!”
陈朵、周哒、暖画三人同时惊呼。
陈朵离得最近,第一时间冲上去将胡言扶在怀中。
周哒在次,他朝着胡言伸了伸手,却又缩了回来,转而焦急的看向暖画。
论打斗,他很在行,论包扎和简单的处理伤口他也算是略知一二,毕竟身为皇城禁卫,即便不与贼人恶斗,平时切磋、训练时,也是容易意外受伤的。
可像胡言这种无来由的忽然吐血……
就只能看暖画的了。
“他是不是受了内伤?”
周哒满脸急切。
要知道,那岁静可是四象境强者,而胡言方才与其对掌许久。
换了其他两仪境修者,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同是两仪境,即便胡言曾为他们展示过多少奇迹,可境界始终在这摆着,他又怎可能一点内伤都不受?
“不是!”暖画斩钉截铁的回答道,随即,轻轻扶正胡言的脸。
一团黑色不明物,伏于额头皮肤之下,隐隐有向四周扩散的趋势。
“是幻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