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风身中银针,捂着胸口满面痛苦。
胡言大腿汪汪淌血,一瘸一拐,扛着王玄风咬牙狂奔。
良久,回头远远望去,不见陈眷等人身影,二人才终得些许喘息之机。
二人靠在一棵葱郁的巨树旁,胡言撕下一段衣角,边包扎着腿上伤口,边问道:“你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唔……呃……”王玄风哼唧两声,使劲攥了攥拳头,却始终无法攥紧:“那个妖妇,针上竟然淬了毒。我现在浑身上下一点劲都使不上,不过目前看来似乎也只是如此。毒性不强的话,我应该可以将毒逼出来。只是……”
只是,他需要时间。
他需要安静且专心的运转玄气,不可随意经受打扰,不可随意移动,若要逼出毒素,他便需要有这样一段安全的时间。
而时间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说,却又是最最紧俏的东西,他们心中清楚,陈眷几人一定就跟在他们身后,或是一时,或是半刻,反正迟早会追上来。
届时若王玄风还没逼出体内的毒素,胡言又不敢轻易打扰他,那他岂不就是陈眷等人的活靶子?
胡言沉吟片刻,转头看了看身后枝繁叶茂巨树,说道:“上树。”
“上树?”
“对,你到树上,躲起来,安心休息,我去引开他们,为你争取时间。”
“……”王玄风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回应胡言,他行走江湖的时日也不短了,也遇到过不少临时组队的一起完成任务的“朋友”,可事到临头,哪个不是各自飞走,甚至背刺、出卖也不是没见过。
唯独没见过的,就是胡言这样,简直是单纯到“痴傻”的圣母,居然愿意牺牲自己,去拯救一个才相识两三天的,所谓的队友,实则的路人。
见王玄风没有回应,胡言也没有多想,只是将他一把搀起,催促道:“别磨叽了,赶紧的。他们并没被甩的太远,来,我帮你上去。”
“谢谢……”王玄风避开胡言的目光,有些不太熟练的说道:“今日恩情,玄风定铭记于心。”
“不至于,几只小妖而已,我还不放在眼里,没有你在身边添乱,我也正好能放开手脚……”
胡言此时正用力托举着王玄风,心思又都在关注着远处的动静,一不小心,竟将内心的真实想法脱口而出。
“呃……”王玄风一愣,胡言这意思,不就是把自己当成累赘了么?
一时间,他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感动,最后只得无奈笑笑:“我会尽快调整好,然后过去给你添乱的,记得别下死手,给我个表现的机会。”
说话间,陈眷几人的声音随风传来:“前面不远就是黑雾了,他们肯定不敢闯进去,你们仔细搜搜附近……在那!他在那!”
此时王玄风已在茂密的枝叶后躲好,胡言闻声,直接便是几道剑气斩去。
“啊,小心!”
“杂碎!你找死!”
剑气激怒了陈眷几人,当即便叫嚷着朝胡言冲来,根本没心思去注意树上是否有人躲藏。
胡言不免一笑,心道纨绔就是纨绔,妖族也是妖族,轻轻一激便会上钩,只是那柳长舒的目光,居然在树上停留了片刻。
见状,胡言赶忙再次连斩数道剑气,将柳长舒的注意力也吸引过来。随后,转身就跑。自然,他腿上有伤,跑不了多快,不过百步开外,陈眷几人便已然快要将他追上。
忽然,胡言猛的一个转身,在斩出剑气逼退陈眷等人的同时,停下脚步,持剑而立,周身玄气与杀意混杂,弥漫四周。只见他冷笑一声:“陈眷,有些账,咱们该算算了。”
“算账?”陈眷明显愣了片刻。许是没有想到,逃了一路的胡言居然胆敢转过身直面自己了。随之,则是满脸的不屑:“你算个什么东西,乡野小子,也配与本少算账?”
“怎么,你是不想为你的手下报仇了?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胡言故意如此说道,眼神与几名护卫一一对视而过,明显就是在挑拨离间。
奈何人家陈眷大家大业,权势滔天,根本不会去注意这些对他毫无威胁可言的挑拨:“你说黄金标啊?那个废物,技不如人,丢尽三王府的脸,死了活该。相比之下,我倒是对九九的下落更感兴趣……这样吧,给你一个机会,说出九九姑娘在哪,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否则,必将你活捉,带回王府削做人棍,每日泡在辣椒水中,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呵。不必了。”胡言嗤笑一声:“毕竟……我从未打算要放过你。”
“哈哈哈哈,好好好。”
陈眷微微一愣,不怒反笑,没打算放过他?谁?就凭这个乡野小子吗?简直令人笑掉大牙。
随即对身旁护卫下令道:“给本少上!记住,要活的!”
五名护卫,不知其名不知其身份,单看外形,一者头戴斗笠,正是之前吞噬兽核者,二者折扇书生,正是之前斩出风刃者。其余三者,一体型圆润,是以“胖子”,一抱剑昂立,是以“剑客”,一琉璃配镜,是以“眼镜”。
五人中,剑客、书生乃两仪境初期修为,斗笠和眼镜是一元境后期,唯有胖子略显逊色,只有一元中期境界,但即便如此,单论修为,也比胡言高上一头。
按理说,在小王爷的指示下,五名护卫得令,本该纷纷摩拳擦掌,争先恐后的冲向胡言,誓要拿个头功,可此时五人不仅没有急着出手,斗笠、眼睛、书生、胖子四人更是将目光落在了剑客身上,仿佛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仿佛他们只听他的命令。
剑客淡淡一瞥,四人中,以斗笠的目光最为炽烈,剑客迟疑片刻,便朝他微微闭了下眼。斗笠见状,眉毛一挑,顿时大喜过望,随即也不耽搁,转过身一个便健步冲了出去。
“小子,来让大爷乐呵乐呵!”斗笠急速奔驰,提拳猛冲,一缕缕火焰逐渐凝聚于拳上。
不多时,已来至胡言近前。
斗笠的火拳很猛,还未出拳,便已感受到其炙热气息。
一元后期,以气化形,拳风迅猛,气势骇人。
若是换了旁人,定会心生畏惧,可对胡言而言,不过尔尔。
只见,火拳袭来,胡言不躲不闪,立于原地不屑一笑,随即出剑横扫,剑气如虹。
眨眼间,两道剑气激射而出。
斗笠见状,也不惊讶,毕竟他早就提防着胡言的剑气,当即挥出一拳,将剑气打散。紧接着继续攻向胡言。
“一两道剑气罢了,在老子的拳头面前,还不如一团棉花烧的持久。”
斗笠心中不免轻蔑起来。
可下一秒,他却忽然慌了神……
他如何能想到,只在他打散剑气的这片刻间,胡言竟默默念出了那四个字——“新月,流光”。
霎时间,无数剑气如滔天海浪般翻涌而来。速度之快,范围之广,堪称可怖。
此时斗笠与胡言不过几步之遥,面对剑气他根本是避无可避,只需瞬间,他便将被这无数剑气吞噬、撕碎。情急之下,只见其一咬牙一跺脚,收拳转腕,竟一拳狠狠打在自己胸口处。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却没人说过一拳之火,可以燎人。
但此时的斗笠,便是如此。
当火拳击中他自己时,顷刻间,点燃全身,炙热的火焰包裹他的身体,烘散了胡言的剑气,但也烧毁了他的斗笠与斗篷,却不曾伤其分毫。
斗笠之下,乃是一头红色短发,几似赤炎,冲天而起。
斗篷之下,乃是一身精干劲装,做工精良,不惧火焰。
斗笠活动活动臂膀,低头看了看身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喃喃自语道:“已经很久没有人能逼我用出这招了,而你,却只用了一招……”
随即,忽而又满脸兴奋看向胡言的问道:“如何,我这一身烈焰可够霸气?哈哈哈哈,来来来,就让我用这烈焰将你焚尽吧!”
斗笠说罢,再次提拳袭来。
与之前相比,无论是速度、力量,尽皆提高一个档次。
这突如其来的变强,又是如此“贴脸”的距离,突然发难,还真惹的胡言一时间有些不好招架。
“火魁术……”不知怎的,胡言脑海中忽然冒出这样一个词汇。
下一刻,火拳再来,胡言一个大意,竟差点被一拳砸中面门,亏了他本身反应够快,赶忙弯腰侧身,这才堪堪躲过一劫。
同时,也正是这狼狈的一躲,胡言竟意外发现,在斗笠身后,确切的说是屁股后面,居然拖着一条毛茸茸的猴子尾巴?!
“尾巴……善用火魁术……是火猿一脉。脾气急,爆发力强,身形灵动,速度中等,攻击力中上,总的来说很难对付。但缺点在于耐久力差,三分钟热度,只要熬过前几招,他的攻势便会放缓。”
又不知为何,胡言脑中突然就浮现出了这些信息,就仿佛,他对妖族的了解,是刻在骨子里的一样。
当然,现在没有时间细想这些。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有了这些信息的帮助,简直不要太令人欢喜。
斗笠一拳紧接一拳,拳拳带风,拳拳聚火。
剑气会被火焰烤散,弃剑又无法对招,如此近战,对胡言来说确实有些不好招架。
但问题也不算很大,既然知道了斗笠只是靠爆发力作战,那胡言只要持续闪躲,等待其自行露出破绽便好。
在接下来的三两分钟内,二人之间的战斗看似惊心动魄,却又总透着那么一丝无聊。
斗笠的每一拳皆擦着胡言衣衫而过,可每一拳,却又无论如何都无法对胡言造成实质性伤害。
久而久之,斗笠出拳的速度逐渐放缓,眉头也随之越皱越深。
“这小子怎么回事,怎么就是打不中他!”
反观胡言这边,则是越躲越轻松,越闪越放松。
斗笠又攻了几拳,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随即也不犹豫,变拳为掌张开双臂,脚下用力一蹬,直接朝着胡言抱去。
斗笠全身燃火,这一抱若是抱实了,胡言就是不死也得掉层皮。
好在,他虽放松,却不曾懈怠,刚一见斗笠张开双臂,便猜到了他的计划,于是乎赶忙向后撤步,并顺势斩出一剑。
“唔……。”
斗笠熊抱不成反中一剑,心中懊恼无比。剑伤倒是不重,不过擦破点皮,可他却停下攻势,缓缓退出几步,与胡言对峙了起来。
究其原因,听他那急促的喘息声便可知晓,火猿一脉的通病,过于强大的爆发力所造成的后继无力。
见状,正在后方观战中的书生和眼镜无奈摇摇头,随即互相对视一眼。似是在用眼神交流着,下一个出手的,该是谁。
“一元初期,修为羸弱,却实力强悍,且玄气量惊人……不宜着急出手,可以再观察观察。”书生晃着纸扇思考着,片刻后,纸扇一甩,做了个“请”的手势。
“呵。”眼镜冷笑一声,丝毫不觉得意外,他和书生认识的久了,自然清楚书生在想什么。无非是读书人那一套,算计算计再算计,计算计算再计算,没有万全的把握,绝不将自己置身险地。
不过他并不在乎:“能一剑斩出如此规模的剑气,确实天才,比你我强上太多太多,但他毕竟只是一元前期,即便再天才,如今又能剩几分玄气?”
说罢,便迈着自信的步伐向胡言走去。
此时,另一边,胡言提剑直指斗笠,冷声问道:“妖族,你可还有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