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只有风夹杂着一丝血腥味的气息,没有周铁匠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也没有阿花坐在院前做衣服的身影。
走进堂屋,阿花依旧拿着做衣服的小竹篮,只是静静的躺在地上,好似睡着了一般。
尽欢的心一瞬间好似木了,她捂着胸口有些难受,脚下好似坠着铅,让她连腿都抬不起。
艰难的挪步至阿花的身前,依旧是那张温柔慈爱的脸,只是脸上凭空多出的血红液体,有些碍眼。
“娘…娘!阿花!你答应我啊!你怎么躺在地上睡着了呢?你快起来,我抱不动你…”尽欢在阿花脸上胡乱的擦着。
“娘,我饿了,你别睡了,你快起来啊,我要吃你做的阳春面,我好饿,你摸摸我肚子,你看…”这一瞬间,尽欢只觉脑中好似什么断了,身体难受得厉害。
压抑着胸口想吐的恶心感,尽欢跑到后院,炉子里的柴火因为没有填烧,已经快要熄灭。
周铁匠那满是裂褶的宽厚手掌无力的垂在地上,尽欢俯身,将周铁匠用力的抱紧。
还没周铁匠腿长的尽欢将周铁匠打横抱起,长长的腿就那么拖在地上。
将阿花和铁匠两人埋入后院,心情稍稍平复,尽欢这才想起和她一起回村的阿福和巧妹,她匆匆跑出去寻找,没有?!
阿福和巧妹是回家了吗?
随即尽欢先去离她最近的阿福家,没有。
再跑到巧妹家,依然是没有。
尽欢准备往山脚下去看看,走出不远就看见地上巧妹的发绳…
捡起红色的发绳放入衣襟内,挨家挨户遍寻满村,死去的人以各种奇怪的姿势倒着,活生生两个人却不见了?
尽欢死死盯着脚下的土地。
阿花死了,周铁匠死了,大家都没了。
傍晚烟囱升起的袅袅炊烟没了…
在夕阳下伴随着饭菜香气,大人们传来的阵阵大呼小喊也没了…
周家村明明就在脚下,却也没了。
坐在院门口槐树下的小板凳上,回想往日大家的音容笑貌,尽欢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
她以为修炼,只是为了活着。
原来,还可以杀人…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便是如蝼蚁这般任人践踏性命吗?
尽欢感觉自己好像魔怔了…
拿出周铁匠给她做的木碗,装了些米粉,再放了一勺阿花特意去镇上给她买的白糖。
拿起炉上已经停止咕嘟的热水壶,细细的浇灌在米粉之上,米粉鼓起一个气泡,尽欢用勺子戳破。
匀速的搅拌着碗中细腻浓稠的米糊,舀一小勺放入嘴中,香甜的味道和阿花第一次给她冲调的米糊一样。
可是此刻米粉的香甜甜…却怎么也带不走口中浓浓的苦涩味道。
一滴眼泪啪嗒落入碗中,尽欢抹去眼中模糊视线的泪水,四周格外寂静,寂静得只有尽欢吞咽米糊的声音。
在寂静中,尽欢心中默默做下一个决定…
拿出家中剩余的米粉和白糖,把周铁匠用榆木给她做的碗勺一同收入空间。
想了想,把家中吃饭用的饭桌和板凳也一起收进了空间。
最后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周家村,这是她的家…
………
再说先前尽欢丢下阿福和巧妹回家后,阿福和巧妹眼看追不上尽欢,阿福就领着巧妹往巧妹家里走去。
结果还未走到巧妹家,在路上就看见了从山上打柴回家的巧妹哥哥:申子。
只是此时的申子却是背着一捆木柴倒在地上,“哥哥,哥哥你回家啦,你怎么躺在地上不起来呢?”
巧妹上前推了推申子,不过一岁半的巧妹哪里推得动申子,不过是晃了晃。
眼看申子不动弹,巧妹着急了:“哥哥,你快起来地上凉,要生病的,哥哥…”
申子依然僵硬的倒在地上没有回应,阿福也小、不懂申子哥哥为什么不起来。
两人一起招呼摇晃,喊着喊着,看哥哥一直不理自己,巧妹干脆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这下给阿福可忙坏了,这边招呼申子,那边哄着巧妹。
“哎…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一声叹息从远处传来,巧妹没有听见,阿福也没有注意。
一阵清风卷过,巧妹和阿福的身影在申子身边消失。
………
尽欢此时正在往上东城的方向赶去,先前从西野镇出发,在郊外被袭击,幸而得周铁匠夫妻俩相救,才得以免入兽口。
在周家村的日子,她有了爹娘,有了亲朋,有了好友…
这热闹的周家村,让她格外留恋。
那段日子她几乎忘记了修炼,以为自己就是个普通孩子,可和阿福和巧妹的相处下,她才知道普通的孩子并不是她这样。
她…很奇怪…
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
周家村的爹娘,她永远不会忘记,她要知道他们因何而死!
她要去上东城,她要去修行者聚集之地,爹娘的死法那绝对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那种毫无知觉,瞬间让一村人毙命的能力…
恐怕只有大能修士才能做到…可既然是大能修士了,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们这些普通人呢?!
离开周家村半年有余,天气渐渐冷了起来,这日尽欢到了泾县,泾县四面环山,想要从泾县走到下一城镇,起码得三个月的路程。
泾县虽然地处偏僻,且县城周围皆是山林,此山林绵延悠长与南域森林接壤,其中有许多低阶凶兽,可危险与机遇并存。
能孕育出凶兽的地方,自然不会缺少灵药。
且此地凶兽等级不高,不少修士不管是历练,还是采集灵草,都会选择来到此地。
有如此多的修士往来,却不知为何泾县没有在此地布置传送阵,就是因为此地没有传送阵,倒是成了不少穷凶极恶之徒的极乐之地。
青灰色砖石所砌的城墙,在远方巍峨的屹立着,一杆白色大旗迎风鼓动,城外人群稀少,城门处更是一个守城修士都没有。
从城门进城,因为离下一城镇较远,尽欢打算买些东西,就在城中逗留了一番。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抢劫的、斗法的…处处可见。
此处真乃是非之地…
尽欢现在实力低微,不敢多留。
在泾县变卖了些灵药和别的材料,再买了些易形丹和辟谷丹等必用品,就再次上路往山林而去了。
尽欢并没有往山林太深的地方深入,只是在泾县山林附近找了处她觉得相对安全的地方,就进入了空间开始打坐修炼。
进入空间,看着空间里的桌凳和碗勺,往日情景再浮现眼前,铁匠爹拿着筷子给她夹肉,阿花娘在一旁笑呵的看着她,叮嘱她多吃一点。
可惜…
那不过是回忆的泡沫,一戳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