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的确是,他从未听‘明酒倚’过这个名字,也从未知道过这个人的存在。

她像是突然从平静水面中冒出的人。

这不应该,更不合理。

明酒倚,究竟是谁?她和明家究竟又有什么关系,晏修贤对此非常感兴趣。

垂下的眼皮掩下所有神思,再抬眼望向明酒倚时却又什么都不剩,晏修贤淡笑几声:“明酒倚,好名字。”

明酒倚微微点头,示意谢谢夸赞。

……

同晏修贤一样,明酒倚对他的身份也有些许猜测,以这样的口吻问话的,必定是和晏楼倦熟识之人。从目前情况来看,长辈或许是最终答案。

明酒倚早些年间,虽说大部分时间都活动在他国。但是作为一个血脉里正统的华人,她对华夏帝国的顶端势力仍旧有着不少了解,只不过是从未在他人面前表达出来过,包括晏楼倦。

游走在世界各方势力之间周旋的明酒倚,在很早之前便知道了华夏帝都晏家的存在,但是对它的了解也仅仅是模糊的大致知晓,晏家这块拼图,是明酒倚所知中最不完整的。

晏家,一个神秘古老的东方家族,势力遍布于世界各处。而关于它幕后的真正掌权者,鲜为人知。

明酒倚第一次听到‘晏楼倦’的名字,还是当初在浦涧医院给席池做完手术正式和晏楼倦见面那次。

再结合他一众手下的言语态度、以及对晏楼倦的称呼,明酒倚几乎确认了他是帝都晏家人,并且地位绝对不低。

顾穆回到虞城前的最后任务,便同华夏帝国暗中神秘势力有所关联,他对华夏权势的了解远远比明酒倚更深。

他曾私底下和明酒倚交谈过,晏家那位隐藏在暗处的年轻掌权者。总结起来无非于几个词语,病弱、狠绝、果断。

加上前几日的体检报告、毒素侵体多年的事实摆在明酒倚面前,晏楼倦的身姿同她记忆里那模糊的掌权者重叠,合拢。

他们是一个人。

早在很久以前,明酒倚便单方面的认识到了晏楼倦。

* * *

时间临近午后,围绕在山间寺庙的浓雾有所消散,这场火葬仪式也终将走到尽头。

信然法师的遗体在滚滚大火之下化为骨灰,寓意着此生的结束。

葬礼闭幕,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少,没剩多少人。

晏楼倦转身迈步,迎着明酒倚和晏修贤的位置缓缓走来,柔兆抱着垂头丧气的梨禅走在他后头。

男人本就苍白的脸色在长时间的站立和负面情绪裹挟下越发惨白,润红的唇色黯淡无光。

晏楼倦先是朝着晏修贤点头,淡然的嗓音混杂着十足的冷感,“伯公。”

不是生疏的会长这样的称呼,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晏楼倦并不掩饰他和晏修贤两人的熟识的关系。

“阿倦,辛苦了。”晏修贤别于后腰处的右手伸出,轻轻拍了下晏楼倦的肩膀,声线比刚才和明酒倚说话时还要温和,布满了长者的慈悲厚爱。

听闻此话,晏楼倦唇角微扬,还不等开口说话,一阵难以抑制的咳嗽毫无征兆的从喉咙涌上,“咳…咳,咳…”

沉闷、厚重,仿佛是从胸口发出的。

明酒倚脸色瞬间一变,眉眼下压。再次眨眼时,她人就已经到了晏楼倦跟前。

熟悉又安全的气息让晏楼倦原本挺立的背脊倏然弯曲,他倚靠着明酒倚,女人成为了他此时此刻唯一的依仗砥柱。

树木和尸体燃烧而产生的烟雾缠绕整片天空,这种浓烟也在经过呼吸道而不断袭击着晏楼倦的肺部,直到男人身体慢慢放松才不留余地地迸发出来。

眼前的一幕令晏修贤刚向前踏出的脚步收回,他紧锁眉头,不怒自威,浑浊的眼底先是闪过一丝狠意,随后又夹杂着浅薄释然。

狠意是对造成晏楼倦身体变成如此这般的人,释然则是对晏楼倦把自己交给明酒倚的那种行为。

后侧的柔兆则不同,他正在用尽全力压制住试图跳出怀抱的梨禅,“你别动,明小姐会处理好的。”

“嗷嗷。”尽管当下的梨禅看明酒倚相当不顺眼,但是它对明酒倚的能力是抱着坚信态度,所以只能微弱地嘀咕两声。

周遭气氛的变化未能影响他们丝毫,两人自行成为一方净土。

大约两分钟后。

明酒倚环抱着晏楼倦,一手搂着腰间,一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帮助他调整呼吸。

晏楼倦左手耷拉在明酒倚抱着自己腰腹处的手上,右手无力地垂在腿侧,溢出的咳嗽声被缓缓压下。

突如其来的咳嗽并没有持续很久,男人眼角微微泛红,含着水雾,因咳嗽的痛苦而被咬住的唇瓣也透着不正常的红润,病弱美人的容貌仪态他应有尽有。

明酒倚及时地感应到晏楼倦渐趋平稳的呼吸声,不由得在心中长松了一口气,原本停留在他后背处的手也迅速下移,准确地抓住男人无力垂下的右手,紧紧握住,没有一丝缝隙。

她轻轻地蹭了蹭低垂在颈侧的柔软发丝,随后缓缓启唇,声音很轻很低,似乎是担心吓着晏楼倦:“阿倦。”

“嗯。”晏楼倦低声回应,磁性至极的声音盘旋在耳畔,久久不散,荡进明酒倚的心底。

“阿倦。”

“嗯。”

“阿倦”

明酒倚此时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想喊喊晏楼倦的名字,这会带给她无穷的力量。

害怕的从来都不只有一个人,明酒倚不想体会失去挚爱的滋味。

“嗯,怎么了啊?”晏楼倦无人看见的眼底浮现出愉悦笑意,他嘴角上挑,语气中没有丝毫不耐烦,低沉的嗓音尽是满足。

之前所有的苦难在明酒倚对自己无尽的索求之下不值一提,晏楼倦正感觉到自己被需要,被自己所爱需要。

这种需要不同于晏家其他人的需要,没有被责任和义务裹挟,它代表着爱意。

明酒倚只要晏楼倦,只有晏楼倦。

然而,光天化日之下的情人依旧需要顾及长辈、手下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