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已经在准备中了。”相院长身边的助理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迅速答道。

在场医生希望能够现场观摩这场手术,于是全部离开去准备了,只等着进手术室。

转眼之间,病房里只剩下躺在床上的席池、守在一旁的隐形人柔兆、以及相院长和明酒倚四人。

相院长转身向门外走去,像是想起些什么,突然回头对着明酒倚招手,“明医生,你和我出来一趟。”

在外人面前,相院长总是习惯和明酒倚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去称呼她略显亲近的“小倚”一词。

休息室内。

房间里没有开灯,月光透过偌大百叶窗洒进幽暗的房间,气氛有些许凝重。

“小倚,这位病人的身份可不简单,你一定要尽全力啊。”相院长极其郑重地对明酒倚说道,神色中有着素日没有的严肃。

枪伤,在帝国本就不常见。更何况还有一群戍守在走廊上的保镖,这些都隐隐显露出男人身份的复杂。

然而,这些事情都同明酒倚没有太大的联系,她只需要做好一名医生该做的事情。

明酒倚此时此刻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柔兆会在这里?病床上的男人又和晏楼倦有着什么关联?

几周的时间悄然流逝,晏楼倦的身影并没有从明酒倚的脑海中消散,反倒是越来越清晰。

明酒倚垂下眼睑,藏下别人读不懂的神色,沉稳答道:“院长,您放心吧。”

相院长轻叹一声,苍老的面孔带着几分担忧,他拍了拍明酒倚的肩膀,“去吧。”

望着明酒倚消失在门口的身影,相院长只身背对月光,眸中的忧色加深,小倚,你一定要成功啊,否则这次我也无能为力了,或许把这件事情交给你…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相苑博十分担心因为他没有考虑周全的决定而害了明酒倚余生的职业生涯。

成功,余生尽是坦途;反之,止步于此。

席池可是帝都那位的舅舅啊,那可是半分差池都不能有。

窗外月色明朗,却照不亮相苑博那颗被薄雾笼罩着的心。

* * *

明酒倚在走廊里遇到了柔兆,他是特地等明酒倚。

柔兆刚才在病房里没有出过声,尽职地扮演一位紧急医术探讨中的局外人。

他没有想到会在浦涧和明酒倚相逢,这个让他印象极为深刻的女人。

在病房的那场决策中,柔兆能够明显地察觉到明酒倚是作为主心骨一般的存在。

在接下来的那场手术里,眼前这个女人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是以,柔兆决定告知明酒倚,关于席池的身份。

“明医生,他是家主唯一的舅舅。”

明酒倚听出了柔兆话外之音,晏楼倦唯一的舅舅,这个身份足够让她全力以赴,摆在面前的机会,救命之恩,何乐而不为。

明酒倚并不在乎隐藏在柔兆话语深处的不信任之意,本就不相熟之人,何必强求。

其实无论柔兆是否告知明酒倚这些,她都会不遗余力,这是她的职责。

女人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回话,眸底墨色流转,她从柔兆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微风。

耽误一会儿了,必须马上进手术室。

……

明酒倚穿戴整理完毕,只身站在了手术室内,全身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清晰的眉眼。

席池已经被麻醉完毕。

无影灯照在她深邃的眉眼上,漆黑的双眸中充斥着专注和认真。

“十号手术刀。”

伴随着明酒倚的一声,这个牵扯良多的手术被开始了。

室外不同于手术室内沉浸式般的安静,反倒气氛压抑至极。

席池这次受伤,正是晏启等人叛变晏楼倦这个家主的结果。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其实也不能称之为叛变,毕竟双方都清楚地知道彼此的手段和目的。

晏楼倦引蛇出洞成功了。

晏启的行动就定在今天晚上,晏启一派妄图趁着晏楼倦不在帝都的这段时日来搅动风云,却不知悉数都在晏楼倦的掌握之中。

晏楼倦这位家主不在帝都主持大局,席池便是明面上替晏楼倦处理事务的代理人。

几天前,柔兆被晏楼倦派回帝都,他仿若是帝都暗中一只看不见的手,拨动棋盘。

席池在今晚的外出谈生意中,遭到了手下的背叛,心脏中了一枪,那是晏启埋藏多年的棋子,谈生意的对象更是一个幌子。

直到柔兆赶到席池所在地,一场无可避免的火拼在帝都繁华的黑夜开始。

柔兆将受伤席池送至帝都各大医院,得到的回复都是无能为力,而晏家医术最为精湛之人重光被晏楼倦外派出任务了。

柔兆将情况上报给晏楼倦后,不知为何明酒倚给的名片在他脑海中一晃而过。

当机立断,晏楼倦决定把席池送来浦涧私立医院,私人飞机直接降落在浦涧顶楼。

席池是晏楼倦母亲在世时唯一承认的弟弟,自然也是晏楼倦唯一的舅舅。

晏楼倦的母亲席清疏原名是奥尔瑟雅·林德·佩塞波,她来自西方洲伦帝国,佩塞波家族中的嫡亲大小姐。

席池则是席清疏来华夏时收养的孤儿,将其视为亲生弟弟抚养长大。

……

晏楼倦正在赶来浦涧医院的路上,他已经近四个月没有出沽鹤寺了。

但是这次决定亲手来了解这件事情。

看来自己长久不露面,有些人怕是已经忘了他,也忘记了谁才是帝国的高台阁顶。

晏楼倦坐在车椅上,窗外夜色不明,月光也变得昏暗了许多。

一盏盏路灯从侧边忽闪而过,依稀照在晏楼倦不慎苍白的脸庞,光影吻在他深邃的鼻梁上。

他眸底墨色氤氲,深如寒潭,像有无尽风雨浪涛隐在其中,让人琢磨不透。

男人骨节分明的左手漫不经心地敲打着坐椅,时不时停顿,似乎是在沉思担忧。

前方的强圉悄然转身,“家主,柔兆的电话。”

晏楼倦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对着强圉点了点头,示意他将手机声音放大。

柔兆冰冷而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车间响起:“家主。”

“情况怎么样了?”晏楼倦的语气间不免带着几丝黯淡,眉眼沆露出一层不易察觉的担忧。

“已经进手术室了,目前情况乐观。”

柔兆站在手术室外,抬头望着“手术中”的三个显眼之字,面无表情地回答晏楼倦。

柔兆兄弟几人,大多都接受过席池的教导,席池对于晏楼倦身边的所有人来说都是特别的。

他值得所有人的尊敬。

对话停滞住几秒。

柔兆终是问了出口:“家主,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前头举着手机,屏气凝神地听着两人对话的话强圉惊讶于柔兆突如其来的语气。

他还没等晏楼倦说话就出声:“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语气疑惑不解,“你怎么突然变得文邹邹了?”

听了这话,那头的柔兆收紧下颚,咬牙切齿地低吼:“强圉!”

晏楼倦紧锁的眉头却因着这对话,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缓缓开口:“说吧。”

“是,家主。这次手术的主刀手是明小姐。”

柔兆回想起明酒倚进手术室前他说过的话,随即开口。

明酒倚这个名字一出,车内沉默的几人顿然绷紧了身体。

闭口不语。

那天晚上,众人跪在院内的奇怪气氛依稀回荡在此时的车内。

笼罩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