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柠月将刘廷申安置好,做得所有后事,一律按照师傅的风范从简……

楚柠月坐于与师傅从前制药的屋内,门窗大开,陈情山上的柔风携带漫山遍野的幽幽清香穿过舍内,屋檐下悬挂着的风铃叮叮作响。

楚柠月擦拭着刘廷申生前的书案,书案早已陈旧不堪,但师傅依旧珍爱使用,从不舍得换新,书案上的书写器具亦是如此,听梅姨说自他入了陈情山就一直用着这些。

书卷随风翻起,奏得一曲秋日里的好歌……

楚柠月呆视着眼前香炉,那里面是师傅最喜欢的熏香,是自己几年前为师傅特地调制的安神香,世界上只有自己会调……

师傅不在了,她给谁做呢?

梅姨轻步走进房间,盘坐在楚柠月身旁,将一件披风盖在她身上,“起风了,别着凉了……”

楚柠月握住梅姨的手,“梅姨,我想留在陈情山,替师傅超度,一生留在此处。”

梅姨微微蹙眉,安抚道:“孩子,你还年轻,不应该守在这里。我听门生说你回家了,也认了姊妹了,想必家里还有不少琐事,总不能让姊妹承担吧。”

楚柠月不语眼神诚恳地看着梅姨。

梅姨又轻轻地拍了拍楚柠月的手,温和道:“我想,你师父也不会同意的,而且,师兄这一遭他早就预测到了的。”

楚柠月:“什么意思?”

梅姨:“师兄曾在宫中做官,后因一场谋逆牵涉其中,师兄彻查此案,尽心尽力,却被谋逆之人害的家破人亡,后来,师兄隐居于此,此次下山,他便早知会是如此了。”

楚柠月一时语塞,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好了,师尊知道师兄去世的事情,他也担忧你,并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楚柠月立即认真起来,倾听着。

“师尊说,敬人之心不在一时之需,而在于内心诚挚,是而不管身在何处,心中有义,定不会只在朝夕。”

楚柠月点醒明了,作揖,“多谢师尊教诲。”

穆长辞带着一些资料和物证来到朝堂上,景帝坐于高堂。

座下几名重臣得知事情严重,皆低首不敢直视。

景帝看了上报的折子,眼见怒色,重重地将折子扔下高堂,“区区一个程溪,害我忠良,杀我无辜将士,其罪当诛!”

景帝本就身子不好,脸色苍白,如今一生气,脸色更加阴沉惨淡。

穆长辞立即作揖,“皇上,这个程溪现在还有价值,定要严加看管。”

皇上被气得咳嗽几声,一旁的老奴轻声道:“陛下,注意龙体啊!”

景帝摆摆手示意无碍,“刘先生此前可是朝廷忠臣啊,告老还乡应当好好修养,现在又被这个什么余孽谋害!长辞务必揪出幕后黑手,还天下一个公道!”

穆长辞作揖,坚定道:“是!”

退朝,穆长辞一人走在阶梯上,此处是整个宫城最高点,一眼望去,可穿过琳琅高台,越过连廊斗角,划过雕梁画栋,只需一眼,就令人威赫抖擞,尽显庄严肃穆之风。

此处宫殿的风吹散着人心中的悲凉……

忽的身后一人叫住穆长辞,“穆公子,别来无恙?”

穆长辞转身望去,来人一袭墨色长袍尽显华贵之气,傲然挺首,双眸坚毅。

只见他大步跨来,未有丝毫畏惧之意。

“林大人?”

林宵缓缓开口道:“听说穆公子路遇刺客,险遭谋害。”林宵又打量一番穆长辞,“那,没事吧?”

穆长辞心中冷笑,嘲讽他不用那么明显吧。“多谢林大人关怀,四肢俱全,很好!”

林宵笑笑不语,神色复杂,“那穆公子可要仔细查,荒郊野岭的,不简单!”

穆长辞见他语气凝重深沉,充满诡异。

穆长辞蹙眉,冷冷道:“多谢刘大人挂念,我会查的滴水不漏!”

言罢,穆长辞甩袖离去。

穆长辞离开宫殿,驰坐马车回府。

马车在街上缓缓前行,周围店铺叫卖地声音杂乱热闹。

穆长辞掀起帷幔,探头看向车外。

那是楚家门府,门口陆陆续续路过几人,但未见楚家人的踪影。

穆长辞一阵失落和哀伤,他放下帷幔,低眸沉默,陷入沉思。

刘廷申头七一过,楚柠月便辞别陈情山离去。

路途遥远,经过几番周折终于是回了家。

楚敬人迎面赶来,搂住楚柠月的胳膊,“阿姐,你可算回来了,才几日不见,你怎么瘦了呢?”

楚柠月浅笑,“先回府吧。”

二人回到屋内,楚敬人连忙吩咐秦娘上了些早已安排好的吃食。

秦娘一边上着饭菜一边笑道:“姑娘可算回来了,快,尝尝我的手艺。”

楚敬人撅撅嘴,“阿姐,这次你可要多吃些,养得白白胖胖哒!”

楚柠月一笑,持起筷子夹菜吃,温和道:“还是敬人好。”

楚敬人会心一笑,像极了春日里的朝阳,明媚温和。

楚柠月忽的思虑起来,严肃道:“家中的药堂现在如何?”

楚敬人亦是严肃起来,“阿姐,药堂风气并不是很好,以前黄琴雪那般作为,弄得药堂十分衰败……”

楚柠月沉思,又道:“我来吧!父亲的担子是时候我们来背负了。”

楚敬人点点头,“阿姐,我们一会儿便去看看吧,停风堂里的老医者都还记挂着你呢!”

楚柠月嘴里噎得鼓鼓当当,只得点头。

二人来到停风堂。

依旧是那般模样,以前的老人都还在,这着实令人欣慰。

屋内还算规整洁净,还不至于像楚柠月想得那般糟糕。

停风堂掌柜的老韩看到楚柠月,立即兴奋地跑了过来,“这是大姑娘吧,您可算回来了。”

楚柠月认出他来,笑道:“韩叔,一切可好?”

老韩憨笑着,“一切都好都好……”

楚柠月径直走进屋内,将桌上药谱拿起,翻看两眼,蹙眉道:“哎,不太清楚……”

老韩有些自责道:“都是黄琴雪,自己无能,还多事……哎,老身也无奈哎!”

楚柠月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会做好的。”

楚柠月与楚敬人振作药房里的人,将各人各职重新规划,药材根据属性一一划分,那些个已然坏掉的药材全部清毁,将停风堂好好梳理一番。

忙碌一番便到了傍晚,夕阳西下,楚柠月遣散人员归家,自己则点起灯,依旧持坐在柜前,仔细盘查每一份药材……

药材摆放的位置偏高,楚柠月便一手提着灯一边踩着木梯向上爬,将药中成分一字一句记载入册……

楚敬人不愿回家,便在楚柠月身旁辅佐着细琐小事。

第二日,二人瘫睡在地板上,身旁的药材规整的铺于一旁。

阳光透过门窗射入室内,耀开二人的眼睛。

楚柠月昏昏地坐了起来,拍打着楚敬人,“敬人,该起来了。”

楚敬人累坏了,只是闷哼一声,又懒洋洋地坐了起来。

楚柠月将门窗打开,不一会儿人员便来了。

老韩看着面前整齐划一的布局,不由得赞叹:“楚姑娘果然有令堂先风啊!”

楚柠月一笑,“过誉了。”

老韩见二人未用早膳,便从门铺外的小摊上买了些糕点给二人充饥。

待到中午,来往的患者便多了,楚柠月一一仔细把脉,楚敬人则记录病情开药。

过程还算顺利。

正当楚柠月想要将眼前的患者送走时,门口赫然涌来一群粗人。

只见来者气势汹汹,个个膀大腰粗,凶神恶煞,并不像是来看病的。

楚柠月向前一步,质问道:“这里是医馆,请问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接着,邹严从此几人中钻了出来,狞笑着:“楚柠月!咱俩事还没完的,本少爷足足等了你几日,真是好不容易等到你啊!”

楚柠月看着眼前几个壮汉,开始有些慌张,但还是硬声道:“黄琴雪已然判决,为何还来为难我们?”

邹严一阵讽笑,直勾勾地盯着楚柠月,“楚柠月,我听说刘廷申死了?那是不是没人给你撑腰了!”

他怎么知道?!

楚柠月一阵恐慌,心里咯噔一下,“你想做什么?”

邹严对楚柠月的表现甚是欣慰,满意地点头,又立即板作一张凶狠地脸,冷酷地喝道:“给我砸!”

言罢,几个粗人立即翻箱倒柜,将屋内凡是可砸之物全全举起,用尽全力狠重砸下。屋内落作一团,患者吓得逃窜出去,店内员工去拦那些粗人,却被狠狠摔了出去。

老韩跑到柜前,护住身前的药单。

哪知那粗人狠狠地将他踹飞,拾起药单撕成碎片。

楚柠月心头之火燎尽全身,她扶起老韩,朝来者怒吼:“狗贼!不懂道义!”

邹严还不解恨,面带诡异的笑容大步朝楚柠月走去。

楚敬人见状连忙上前将邹严撞开。

邹严摔在地上,怒吼道:“来人,把她给我绑了!”

楚柠月立即弹起,欲想揽过楚敬人,朝那厮喊道:“滚开!”

两个粗人将楚敬人摁住用绳索捆绑。

楚柠月恶狠狠地要住那厮的胳膊,用尽全力,死死不松口。

那厮疼得大叫,“混蛋!”

几个店员也跑来拉扯,却被另几个大汉围住,两帮人互相撕扯起来。

邹严气愤至极,抽出一把匕首朝楚柠月走去。

只见他一挥刀,楚柠月灵敏,立即躲开,但还是被划到了脸颊。

一道骇人的赤色伤痕呈现在楚柠月脸上。

楚柠月向后踉跄,瘫坐在地上,捂住脸颊。

邹严胆子小,吓得一阵慌乱,手中的匕首也随着身子发抖。

他没想过伤人,只是吓吓她罢了。

楚敬人被人束缚着,嘶哑地喊道:“阿姐!”

邹严见事态不对,手中的刀越发地不稳,颤颤道:“今日,就是给你个教训,我们来日方长!”

“我们走!”邹严朝那帮粗人喊道。

一帮人尽数离开。

楚敬人摆脱绳索,朝楚柠月跑来,哭腔着:“阿姐,阿姐,你疼不疼啊?我给你上药吧!”

楚柠月脑中一阵空白,浑浑噩噩,她紧紧捂住伤口,那刺挠的疼痛感阵阵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