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师尊他疯了(四)
花深承认,他向来是一个自私的人。他对戚邪的感觉很是复杂。
作为一个读者,在原著前期,戚邪一直是一个喜欢黏着师尊、依赖师尊的缺乏安全感的小孩。黏人、可爱、忠诚、成长型的小配角,谁不喜欢?但后来原主因为某种被作者挖坑不填的苦衷,将他推下悬崖后,戚邪从此变了。
变得阴郁,暴戾。他堕魔以后,只用了七年,便成长为魔界第一,残忍杀害原魔界之主后,他成为新的魔王。那一年,新的魔界之主仅仅二十四岁。期间原主屡次劝诫,戚邪全当做耳旁风。他成为魔王的那一天,师徒二人正式决裂。
作为读者,他首先觉得戚邪简直不识好歹。但随后又慢慢理解了戚邪:从小依赖信任的师尊,突然将自己推入悬崖,似乎从前的一切都是师尊的伪装——他会有多么崩溃、恨意会多么汹涌?花深作为戏外人,居高临下地可怜这个戏中人反派。
可怜又有什么用呢?最后主角和反派同归于尽了。
如今真正意义上的“入戏”,他的那点居高临下的可怜终于化为了实质性的怜惜。可他不仅担心戚邪,也担心自己。
他成为了修真世界的花深,那个被爱徒囚禁的花深。虽然他觉得自己不会脑子有坑似的喊着什么兄弟情和戚邪殉情,但他不想承担一丁点可能死掉的风险。
他曾经想过先下手为强,偷偷杀掉戚邪算了。戚邪现在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而他是本能犹在的天下第一门派的未来宗主。但他最后还是没有动手。一来他心软了,二来作为生活在法治社会的人,他做不到如此伤害别人。三来如果他刚收的徒弟突然死了,别人难免对他产生怀疑,这说不定会影响到他未来衣食无忧的生活。
他很自私。他想安稳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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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揣着复杂的情绪,花深上前再次敲响农户的大门,音量微微大了些,“我们是清虚宗的修士,下山历练路过此地,只求暂住之地,不会伤害你们的,请放心。”
他突然想起了西游记中四处借宿的唐僧,“我们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取经……”的说辞,倒是有几分相似。他的嘴角抖了抖,压制住了涌上来的笑意。
此处虽然偏僻,但清虚宗的大名整片修真大陆都知道,于是死寂的氛围终于被打破,一个人老妇人推开房门,迟疑地看着大门外的花深。
“那些修道人不是都穿一身蓝白吗?你怎么穿得这么……”妖艳两字没能说出口,老妇人欲言又止。
花深干笑两声,拿出清虚宗的信物——一枚玉珏。“因为是下山历练,所以穿了些平时不能穿的颜色。”
老妇人终于勉强相信了两人的身份,打开大门放两人进来,又十分谨慎地用扫帚扫平了门口的脚印。
——
花深询问她小镇为何大门紧闭,不扫落雪。果然如他之前的猜测一般,这个小镇遭到数次土匪的洗劫,年轻人早已逃命,只剩下一些老人守着祖坟不愿意离开。
老妇人说着说着,突然一撩衣摆就要跪下,被花深眼疾手快扶起,老妇人眼眶中的眼泪唰地落下,“你们都是修道的仙人,我们连这点祖产都保护不了,还不如死了得了,求求仙人救救我们……”
花深一边扶着老妇人,一边看向戚邪。却见他一脸冷漠地看着老妇人下跪,表情毫无波动。花深冲他挤眉弄眼,戚邪才恍然大悟似的,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您放心,我师尊心地善良,并且修为深厚,他一定会尽力帮您的。”
老妇人擦了把眼泪,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花深觉得这场景更像西游记了,不过戚邪变成了那个只会说“你放心我的大徒弟神通广大”的孙悟空,而他变成了那个降妖除魔的孙悟空。
花深便道,“老人家,请您准备一些纸笔,我这就为你们画上阵法。”
老妇人慌忙去了。
——
其实花深对阵法一窍不通。但只要他放空大脑,源源不断的阵法知识便从灵魂深处直接涌到嘴边,他甚至连思考也不需要,便在纸上布好了一个模拟阵法。他将阵法拆解,一一给戚邪讲解,戚邪半知半解地点点头。
讲解完毕,花深收起纸张,正准备外出布阵时,镇口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花深低声道,“徒儿,你听到动静没?”
“没有。”戚邪摇头。
花深猛叹了口气,看来万年一遇的天才也不过如此啊,不过听力这种硬件条件他也没办法教授,他静闭双眼,神识出窍,顷刻间便通过神识了解到了镇口的动静。
一群衣冠野蛮的人腰间挂着砍刀,向镇子里靠近。
此时太阳即将落山,夕阳铺满天际。他们逆着夕阳走来,松软的白雪很快被他们肮脏的鞋底踏平,长长的影子笼罩着小镇街道,如同一群只在傍晚行走的魍魉。
他们看着并不完全平整的雪地,顺着雪地上细微的痕迹,将目光投向了花深所在的农户。领头人冷笑一声,“这家有人!还想掩盖掉痕迹。”
他大跨步上前,砰砰地砸着木门。“人呢?出来!别装了!”
老妇人害怕地躲到了花深身后。花深想,修门也挺不容易的,于是他拉着戚邪主动走了出去。
——
匪头看到一身华贵衣服的花深后,微微一愣。“请的帮手?”顿了顿,他又颇为不屑地笑了,“请这么个少爷身段的当帮手,我看,是给咱们送钱来了吧!”
话音一落,他的手下们便哈哈大笑起哄起来。
花深神色淡淡道,“若你们现在离开这里,并且保证永不再来,还能放你们一马,否则……”
花深话音顿了顿,反手伸向身后,一柄长剑泠然出鞘,剑刃斩破夕阳的和煦光辉,只留下青蓝色的剑影。花深手腕一甩,青剑在空中划了个圈,剑锋便直指匪头。
此剑长三尺,剑身又泛着青蓝色,故名三尺青锋,是宗主为了他花了天价灵石拍卖得来。
众匪见剑影皆是一愣,随后纷纷从腰间拔出了刀,冲向花深。“异想天开!还不知是谁放谁一马呢!”
花深冲着戚邪低声说道,“匪头交给你了,能搞定吧?”
未等戚邪回答,花深便飞身冲入匪堆。他脚尖一点跃起,借着腾空的力道旋身,剑气便旋风似的扫荡开来,割开数个土匪胸口的衣物,留下一条条鲜红的伤口。随后他轻飘飘地落地,剑如飞花,转眼间就把匪头的小弟们都放倒了。
这是他第一次动手伤人。他不想伤人性命,但对于恶匪必须要给点教训。花深有点紧张,手心都沁出了汗。他并不担心自己打不过他们,却担心会不会掌握不好力度,下手太重,直接把他们送向西天。
见那几个被他的剑气伤到的土匪摔倒在地,捂胸打滚,花深便松了口气。
戚邪已与匪头战了起来。情况比花深预想的更差一些。虽然匪头身材魁梧高大,一身蛮力,但不过是个四肢发达的普通人。而戚邪在清虚宗的这段日子,学了不少的剑法,理应并不逊色于匪头。可此戚邪却应对得极为吃力,眼神飘忽,似乎心思完全没在战斗上面,只不停地抬剑防御。平时教他的那些剑法完全没能使出来,身上也添了许多伤口。
眼看着匪头的刀就要砍向戚邪的脖子,花深赶紧冲过去,一剑挑飞匪头的武器,将戚邪护在身后。
花深不禁有些怀疑原著对戚邪天赋的描述了——但此时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多想,他便抛开了这个念头,专心应敌。
见形势不妙,匪头想跑,花深却脚下一动,轻飘飘地堵在了匪头面前。
匪头后退了几步,余光瞥见他小弟们惨兮兮的模样,终于还是怂了,“我、我错了!我不应该抢劫的,我有眼不识泰山……求爷爷放我一条生路!”
花深甩了甩剑上的血迹,收剑回鞘,“你要保证再也不来骚扰这个小镇。”
“我、我保证!”
——
花深虽然并不相信他的保证,但还是放他走了。毕竟土匪又不止他们这一波,就算他不来了,也会有别人土匪洗劫。所以还是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布置一个阵法来防止匪患。
正在他思考阵眼要布置在哪里的时候,衣角被轻微地拉动,花深回头,看到戚邪一脸愧疚地站在他身后,“师尊……对不起。”
“你为什么说对不起?”花深反问。
戚邪嗫嚅道,“我太笨了,始终无法领悟师尊教的招式,刚刚还分了神,还得靠您救我,浪费了您的一片苦心。”
戚邪真的笨吗,是没有开窍还是在……隐藏实力?……这个念头一涌起,花深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戚邪的剑招都是花深教的,在花深面前有什么隐藏实力的必要呢?
难道是他穿越导致的蝴蝶效应,才让一切都与原著背道而驰?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花深只能叹了口气,“无妨,慢慢学吧。”
戚邪微微松了口气,随后想缓和气氛似的,再次拍起了马屁。“徒儿愚钝,但徒儿知道,师尊是为了我好。师尊,您刚才出的那几剑真的太惊艳了。师尊真是太厉害了。”
那是。回想起刚刚飘逸的身法和精湛的剑术,花深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自己实在是太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