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暖醒来的时候,浑身疼得直抽气,低头看见自己什么也没穿,脑子嗡地炸了——

想起来了。

都想起来了。

她抓住两边的毯子,随意遮住。

半响才咕咚一声,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衣服都不给自己留一件吗!

空气里散着清浅的药膏味,想爬起来想看伤口,目光撞上铜镜时不禁怔住,镜子里的人正如暴风雨后的荷花,美丽且脆弱,仿佛稍微一用力便会碎掉。

她以为看到的会是庄宜的脸,只是借用了这个身份吗?

AAA不再潜水,求夸奖的炫耀:“当然是用宿主自己的脸啦!每个世界都会如此,女大十八变嘛!因为剧情线的原因,庄宜长大后的样子便会向宿主靠拢,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乌发柔柔的垂在锦被上,镜中的少女优雅迷人,带着一丝懒劲儿的危险声音:“城门外我喊你的时候,你跑哪里去了?”

AAA左顾而言他,选择性不答:“哎呀,有点点事情。现在最关键是男配的幸福值为0,距离目标100还差好多,宿主加油!”

“现在和东旭的时候也没差别,都是0,怕什么。”

秦暖自暴自弃。

唯一不同的是,有了新身份,她不再担心随时离开了。

碰到唇上伤口,疼得龇牙。

真狠,属狗的嘛。

“谁准许你下床了。”

钟谨不知何时进来的,秦暖刚回头就被打横抱起,下一秒摔在了床上。

床榻边光线刺眼,秦暖晃神后,看清楚了他此刻的模样。

男人眼眸低深,身站如松,气质清贵冷漠,手掌中缠着几圈金色的链子。

听到痛呼声,他朝这边瞥了一眼。

只一眼,就好像把自己钉死在床上。

秦暖捏紧身上随时能掉下去的毯子,沙哑开口:“衣服,是陛下脱的吗?”

他眼神敛了敛,抓住她的头发强行将那张脸扭到面前,贴着她的脸阴测测的说:“你还希望会是谁脱的?”

“你轻点,我身上伤还没好,有些疼。”

秦暖护住自己的头发。

声音又柔又软,像是在撒娇。

仿佛没有察觉到面前人的危险,她勾住男人的手,妖里妖气道:“阿谨,你手里的链子,可是要给我带的?”

钟谨抿着唇勾出一抹冷笑,“你再叫朕的名字,朕就找药来将你毒哑。”

“好好,我不叫了。”

身上丢来一团金色泛光的链子。

大致三米长,还不足身下的床大。

拿起来,略有些重,链子一端是绘着云纹的锁扣。

秦暖默了默,望着他:“带脚上的?”

“要么不准穿衣服,要么从今往后就带着,你自己”

“好了——”

不等他说完,秦暖随手咔在脚腕处,金黄璀璨的锁扣与她的脚踝融为一体,不像是被剥夺自由的雀,倒像是特意为她而制的首饰,为脚部增添了一份独特的美丽。

秦暖晃了晃脚。

“陛下,好不好看?”

那双漂亮的眼睛弯成半弦月,盈盈笑起来。

感受到周围不断散出的冷意,秦暖缩回脚,同他商量:“链子也带上了,现在可以让人送衣服给我吗,陛下?还是说,您喜欢我不穿衣服的样子?”

小小铁链对于秦暖来说的确没有威胁性,反而确认自己在他心里扎了根,因此秦暖不觉羞辱,也不觉束缚,如果这样能让他更放心,她也是愿意的。

以前看电视里被总裁锁住的金丝雀,秦暖还嗤之以鼻,觉得两人必将反目成仇,可现在却发现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明白,也不是所有感情都要碎的四分五裂,她想挽回一点什么。

虽然脚上圈了个限制行动的链子,但她的神色看起来并无一丝沮丧,甚至精神振奋,像是笃定不会受到伤害,让人升起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钟谨扳正她的下巴,眸中神色变幻莫测:“秦暖,你是在探朕对你的底线吗,朕不杀你已经是对你的仁慈,再学不会说话,就永远不要说话。”

秦暖痛的咧嘴,识相地点头。

吞下嘴边的骚话,内心八百遍吐槽。

她还不乖吗,还要怎么才让他满意,做个指哪打哪的提线木偶吗?

她看向周围保持沉默,果然安静下来。

钟谨将金链的另一端绑在床头,她仍然沉默着,自顾自的发呆,乖巧的像个瓷娃娃。

钟谨面无表情,可隐藏在寂静海底的,却是汹涌的暴躁与阴郁。

秦暖不知道他又在不开心什么,明明自己都不说话了。

正当诡异的气氛让秦暖难受时,殿外响起声音:“陛下,药熬好了。”

端着食案的太监一直低着头,不敢随意乱看,离开时脚步轻的像猫,一点声儿都没有。

钟谨端着药在她面前,秦暖被迫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干巴巴开口:“我自己来。”

连问是什么药的勇气都没有。

呜呜呜,真的很怂。

钟谨躲开她的手。

“张嘴。”

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决绝。

秦暖不爽。

秦暖乖觉地张嘴。

一碗药而已,他还要杀了自己吗。

没有一滴浪费,苦涩漫天,喝到最后她眼角都在闪泪花。

刚想着待遇和往日不一样了,忽然脑袋晕晕,只觉得眼前都在地动山摇。

晕倒前,秦暖内心怒骂:该死的迷魂汤!

“喝了。”

“太苦了。”

钟谨喝了一口,淡淡道:“替你尝了,不苦。”

秦暖推开碗,缩成一团,锤着床。

“我不想喝,我自愿被你强制,会好好呆在平朔殿哪也不去。”

她钻出一个头,目光移到他脸上:“昨天晕了一宿,我身体难受,一定是我的灵魂和庄宜的身体还没融合好,求求你了。”

钟谨了然微笑着:“朕不杀你,但你也别惹朕发火,朕数到三你还不出来,就别怪朕不温柔了。”

他的话中是不可抗拒的强势。

秦暖还是不习惯钟谨这么简单粗暴的一面,她生无可恋地爬出来,任由他喂自己喝下,每咽一口都觉得生活无情地朝自己砸下冰雹。

“陛下。”秦暖喊了他一声,觉得身体越来越轻,意识逐渐飘忽,“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但这药真的很苦”

言罢,再一次晕倒。

一连三日,除了上厕所,秦暖都在床上呆着。

药没停过,一觉起来便是第二天中午,只有三个时辰是清醒的。

好在后面喝药时钟谨带了蜜饯,不至于苦的流泪。

第四日,秦暖万念俱灰地坐在床上,数着珠帘上的珍珠宝石。

钟谨怎么还没来,都过了喝药时间了。

很快,殿门被推开,宫女太监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东西,几乎占了大殿的一半空间。

“公主,陛下命奴婢们为您梳妆。”

秦暖茫然,锁链不知何时被打开。

她在拥簇中坐到了镜前,自有宫女为其梳洗添妆换上嫁衣。

再抬眼时,寝殿内早已挂满了红纱帐,梳妆前的人凤冠霞帔,红唇皓齿,金色的花钿落在额头中央华贵又艳丽。

殿内所有人呼吸一窒,不敢多看,一个个低垂着头,生怕让女子不爽。

她们都听说过庄宜公主,娇纵跋扈,经常折磨下人,来之前心里忐忑不已,没想到真正见了,却觉得她脾气并非传言那般恐怖。

而且,世界上真的会有人美成这样吗

所有人脑中都只剩下了四个字——倾国倾城!

他们终于有些理解,为什么陛下会被这位公主勾的三天没理政了。

宫女语气尊敬:“公主,陛下在外面等您,请您移步。”

秦暖指着叠得整齐的红色盖头,“不用现在戴上吗?”

“陛下将亲自为您戴上,所有的仪仗都已经准备好,公主不用担心。”

今天是她与钟谨的婚礼。

秦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作出的决定。

喊出AAA,秦暖问它:“他们是一个人对吗。”

AAA:“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许淮安和钟谨,我所经历的每个世界,都会是他,对吗?”

AAA陷入难题:“以往从未出现这种情况。”

没听说过都是同一个男配啊!

纤细的手指落在火红的盖头上,少女一双眸子宛如黑曜石,闪着细碎的光。

“三千世界,有些事情即便没有,并不代表不存在。”

秦暖出神的看向镜中自己,如今,真的穿上嫁衣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已经坚定的相信,历经两世,她喜欢的一直是同一个人。

她不是爱意泛滥的人,她的心动也不曾摇摆。

一直以来,她没有奢求过什么,哪怕曾经十分煎熬的日子快要了命,或是反复确认了很久花了很多时间才接受不需要被爱,都会哭完了以平静面对,将碎成渣的自己重新捡起来,拼凑好,继续生活。

幻想有人爱自己,总是坚定不移相信纯爱。

却永远不会花时间期待有人懂自己。

后来遇到了许淮安,遇到了钟谨,又怎么会将这份爱分成两份呢。

跨越无数山川、日月、经纬,从来都只有一场心动和一场爱。

在一轮轮的春夏秋冬里,爱意也在肆意疯长。

秦暖扬起明媚至极的笑,眼里的光多了几分光华流转。

“走吧,去见陛下。”

去见自己的爱人,见自己生生不息永远热烈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