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岭南帮往事
老头讲到这里神情愈发的沉重。
“岭南帮在弃黑从商的关键档口,帮主死了,死讯传出的第二天,帮中大乱分崩离析,大家互相抢夺地盘,我父亲原本打算在商会走上正轨以后金盆洗手,辞去堂主的位置,但是江湖风起,谁也不能置身事外,他就死于那一场帮派内斗之中。”
我问道。
“当时您在做什么?”
“当时约了几个朋友爬泰山,接到父亲去世的噩耗回家的时候,我一路上内心天崩地裂,那时候常年在外面游荡,一心都是诗和远方,那一次也是我人生中的转折。”
老头凹陷的眼睛里闪烁着湿润的光芒。
“我被父亲手下的几个兄弟保上了威虎堂堂主的位置,他们都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前辈,也是父亲过命的兄弟,就这么着,我走上了父亲的路,也继承了父亲和前帮主的遗愿,平息内斗,让帮派彻底的转型,成立岭南商会。”
我这才清楚老头的来历,也明白这是一滩浑水,很深的浑水。
“在南方,岭南商会实力仅次于潮州商会,老爷子非常了不起了。”
赵老头听后摇了摇头。
“还早呢,我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还岭南商会一个朗朗乾坤,也算不辜负帮主和我父亲的遗愿,也算是全了我忠孝。”
“难道以现在商会的实力名气,还不够吗?”
我有些不解。
“当年我被迫接手了父亲的位置,一来自己不情愿,二来想法太天真,有一次玄武堂要来抢一个码头,我固执己见要跟他们讲道理,结果死了十几个兄弟,我背上也被砍了两刀,是父亲的两个老部下拼死护我才逃了一条命,如果说父亲的死改变了我的命运,这件事便断了我的天真。”
“您这一代是独子吗?”
我开始对老头的事好奇起来,忍不住开始八卦。
赵老长舒了口气,在痛苦的回忆中竟然平静了下来,这份沉淀和修为不得不让我刮目相看。
“我还有个姐姐,她在我上私塾那年高烧不退,没挺过去。”
我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后来我养好伤,威虎堂一步步被蚕食,很快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但是因为父亲的威望,手下还有百来号誓死效忠的兄弟,身上的责任不允许我就这样倒下。”
我笑道。
“看来这是一个逆风翻盘的故事了。”
老头依旧面无表情。
“当时朱雀堂和玄武堂实力最强,青龙堂情况和我们差不多,我决定拉拢青龙堂,后来甚至娶了青龙堂堂主的女儿,情形一下变成了三足鼎立,朱雀堂和玄武堂停止了行动,关系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期间常有摩擦和试探,但也没有过真正的火拼了。”
老头顿了顿。
“小子,这时候换做你,你会怎么做。”
我冲着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这是考我呢?从你的叙述中,一个是只笨鸟,一个是只蠢乌龟,哈哈哈。”
老头也哈哈大笑道。
“小子狂妄!”
“真不是狂妄,比火拼高明的方法多的是,他们却用了最原始的办法,我猜您后面应该是兵不血刃,谈笑间强撸灰飞烟灭吧?”
老头笑着点了点头。
我接着说道。
“拉拢青龙堂确实是一步好棋,这样就能争取到喘息的机会,如果是我的话,会从他们内部分化,人性都有弱点,出来混无非图个名利,诱之以利就能解决百分之八十的麻烦,实在有一些个油盐不进的死脑筋,反间计也是很好用的,总之动杀念是万不得已的办法。”
老头冲我比了个大拇指。
“跟我想的差不多,不出两年,我就把他们两家闹的分崩离析,但是我没想到的是,我接手了所有的地盘以后,麻烦才是真正的开始,完成父亲和老帮主的遗愿才是最大的困难。”
“改黑为商,相当于革命,断臂重生,而且江湖人不好管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老头点点头。
“这事儿我确实操之过急了,一下子断了很多人的财路生计,一下子帮内动乱不堪,甚至逼得我不得不秘密将老婆孩子都送去了加拿大。”
“首先要解决民生问题,生计难以维持其他的都是空谈。”
“所以后来我开了公司,在码头附近到处拿地建厂房建仓库,买了货船跑运输,还有街上一些个娱乐产业,开始慢慢实行规范化统一管理,可是管理又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就像你说的,道上混的都不是什么善茬,要他们老老实实上班难如登天,我天天大会小会,嘴皮子都磨破了,总有些在底下偷偷涉黑,逼得我有时候不得不杀鸡儆猴用一些雷霆手段,道上人送外号“金刚菩萨”。最后商会基本还是颇具规模,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这条路一走就是一辈子呀。”
茶凉了,老头起身要去换一壶新的,我赶紧说道。
“不喝茶了,院子里晒晒太阳吧!”
屋子里太冷清,我想活动活动。
我俩靠在外边的躺椅上晒着太阳。
“我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答应我老婆孩子回国,他们都说我嘴上是菩萨心肠,手底下是金刚手段,得罪了太多的人,甚至很多人恨我入骨,我把儿子和儿媳妇安排进了公司,他们不好把我这把老骨头怎么样,却暗地里对他们两口子下了手,那是在十五年前,琳儿才十岁不到,因为这事,我家那口子也郁郁而终了。”
“那件事的幕后之人找出来了吗?”
“不用找,这十五年他一直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是委屈了我儿。”
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已经十点多了,门口一辆小三轮停了下来,有些眼熟。
“赵大哥!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下来一个大约六十来岁的男人,光头,挺着个大肚子,看上去笑呵呵的,是我那栋楼的房东。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赵老头,突然联想起一些什么,有一种被摆了一道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