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23日,霜降清晨。

重重的霜涂白了路上的枯草与落叶;田里好似还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屋顶的瓦片上,路边的草垛上,老边沟的树叶上,甚是停在路边的车窗上,清一色的白蒙蒙。

霜降的到来,意味着秋天的即将离去 ,与冬日的如约而至。众人已经许久没有关注到气候带来的变化了,相比起气候的变化,更具体的感受到季节变化的,反倒身边这些忙碌的人群。

街上的人们不约而同的穿上了比往常厚的衣服,开车的人们戴上了手套和耳罩,围上了围巾。平日里屠宰摊,屠宰猪牛羊肉的大爷,今天用刀格外的不利索;平日早读听默写,能够快速提笔写下的少年们,今天用笔时却感觉格外的寒冷;平日盛夏里耀眼万分,格外不讨喜的阳光,今天却格外的招人喜爱。

昨晚上,舟余在群组里面说发现了一家口味不错的筒骨火锅店,约大家今天放学后一起去吃个午餐,暖暖身子。于是放学后,大概是11:50左右,四人已经齐刷刷的坐在店里,天气的突然转凉,让原本生意还算不错的店里更加火爆。

四人在等待十分钟之后,围坐在了老板娘帮忙拼成的小桌边,舟余、许馨怡点了清淡的筒骨原汤底与酸甜的番茄底,而两个男生却点了重口的麻辣红油汤底与川味藤椒锅底。店里本就开着暖气,男孩们吃着麻辣的锅底,便觉得更热了,谈笑风生间,便脱掉了较为厚实的校服外衣。

“确实好吃!” 舟余把番茄筒骨锅底往中间推了推,三人吃了也赞不绝口,纷纷夸赞舟余挑店挑的不错。“在吃吃喝喝方面,我还算个行家。”舟余得意洋洋的说了起来。

吃饱喝足后,四人步行开始了健胃消食儿之旅。走到学校,好像还为时尚早,晟睿竟从他的书包里掏出来了篮球,拉拢着江海,便要去球场上秀上一波。两个女孩见此情景,朝着晟睿,竖了竖大拇指:“真有你的。”

经过这些日子相处,其实四人已经融入了彼此,成为了一个团体。虽然不知道彼此的关系变得如何,但至少目前四人一同相处时还算融洽。

篮球场门开着,江海和晟睿也不怕尴尬,直冲了进去,舟余、许馨怡见此情景,便先回了教室。

昨天晚上你们走后,我就想问了:

“晟睿,你和许馨怡为什么住一个小区,能不能和我分享一下,小小年纪就同居,这可不太好。”

晟睿摆了摆手,略带不屑的看着江海:“还同居?你想屁吃。一般人打听你睿哥事情,是需要一次性满足我两个条件,我才答应的。看在你昨天数学卷子帮助我脱困的情况下,如果你今天能赢过我篮球小王子,我就告诉你,我的这个事情,怎么样?”

“你小子,蛮自信的,可以!哥今天必赢你小子。”

走进篮球馆的两人,也是不由分说的,放下书包,开始了属于他们的篮球拉锯战。运球、断球、拼抢..两个男生展开了激烈的争夺,原本轻松的氛围立刻紧张了起来。晟睿有着绝对的身高优势,刚开始便抢到了篮球的控制权。说是迟,那是快。只见江海闪电般的从晟睿左侧攻入。晟睿也在思索片刻后,察觉了江海的意图,默契的试图将他拦下。江海,可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在屏息凝神过后,拿着球,手臂摆动着,迅速得从晟睿身边晃过,用三个箭步运球,一个跃起,一个腾空后,投出了第一个两分球。

那个篮球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在篮筐上,可他却要耍起了小性子,在篮筐上一圈一圈的转着,就是不进。

江海象征性的拍了拍手:“不错嘛,你小子,提前判断出我的意图。”承让,承让,继续继续,今天你我不分出个胜负就别回去了。

江海在调整策略后,发起了第二轮的进攻,他四周巡视了一番,便快速运球,跑过中场线,见晟睿防守的位置,正好有个空挡,便随即冲上前去。晟睿看出江海,又想趁虚而入再投一球,便运用自己的身高优势狠狠的卡住了江海。江海见此情景,他机智地做了假动作,使得晟睿扑了个空,随后便将自己的帅气一球投入了篮筐。

失败的晟睿赶忙摇头:“还是大意了,真是漂亮的战术和进球。”

“好啦!愿赌服输,来说说,你和许馨怡的故事吧。”

晟睿挠了挠头,把着江海的肩膀,述说起了他与许馨怡的往事:“我跟许馨怡,是怎么认识的?这件事情,要追溯到12年前..那个时候,我家当时那一块地方,被传有一人贩子,会经常性的在这块地方回荡,伺机而动,专门找那种好骗的小朋友下手。

江海好像明白了什么样的样子,一脸惊讶的看向晟睿:“你小子,该不会是人家女孩子的救命恩人?”

“给你小子,猜对了。是的,我是那年把她从坏叔叔手里救下的男孩子,可她好像并不知道那个男生是我!天天就嚷嚷着,要找那天拯救她的男生,还说要跟人家结婚之类的话。只能怪我人缘差了。”

江海拍拍了晟睿的肩膀:“相信你大哥我,总有一天你们会相认的。那后来,你们是怎么发展成这般格格不入的模样的?”

听完江海的吐槽,晟睿斗瞪起了双眼,假装用起了自己的拳头,在江海的胸口前,轻轻的捶了两下:“你小子,就会说风凉话,什么叫格格不入?这顶多算欢喜冤家罢了。

江海见此情景,赶忙认怂:“错了错了,大哥您继续。”

“打小,两家人妈妈就认识,是很好的姐妹花。她妈妈不怎么喜欢旅游,但我妈就比较喜欢旅游。后面就因为两位妈妈的关系玩到了一起去了,但是我们打小兴趣爱好不同,然后就变成不是这吵,就是那吵的状态了。咱不得不说,虽然吵,但是关系真铁的没话讲 ,该出手时就出手,她是一回不差。说完我自己了,那你呢,江海。”

江海支支吾吾,竟有些说不出话来:““我..我..我嘛?想好了 ,但是目前还没有勇气做得到。”

“你别结巴了,江海,你自己想想啊,自己挣扎了多久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是男人,就别拖。球都赢了,还拿不下一个女孩?”

“好吧。那晟睿,和我一起去买一些东西。”

在晟睿的唆使和怂恿下,一场蓄谋已久的行动拉开了序幕。

在放学前,虽然江海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约出舟余,但他还是讲事前准备好的纸条塞进了舟余的文具袋里,纸条上写着:

“放学后有事和你说,操场见。_江海

“叮铃铃...”放学的铃声响了,正在上课的老师也不好意思拖课,布置完了作业就灰溜溜的走了。伴随着咕噜咕噜的滑轮声,学校的电动铁门缓缓推开。同学们,三五成群,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地涌出了校门。浪潮般的人流,一会儿便像河水分支一般,四散开来,流向大街小巷,远处传来了电动车与自行车的嘀嗒响铃声。高大的松树,笔直的伫立在校门边,模糊的树影卧在地上,被晚霞染出了红晕。

校园里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一位少年独自走向操场,焦急的等待着一个女孩的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而又急促的脚步声出现在了操场。第一次单独约见女孩的男孩,心里仿佛有所亏欠似的,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女孩的眼睛。

女孩见此情景,大胆的说出了第一句话:“江海,你找我来是?”

男孩缓缓抬起头,与女孩的目光不期而遇,瞬间便失了神,只得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在这边,我没有办法正常发挥,我们换个地方聊好不好。”

虽然女孩不知男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决定跟着男孩的脚步前行。

走了许久有些不耐烦的舟余望向了江海:“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江海和和气气,安抚着男孩的情绪:“年轻人稍安勿躁,马上就到了。”

男孩带女孩来的地方,说来也算偏僻 ,要是不认识男孩的人,多半会觉得他不怀好意。又向前走了不知多久,两人在一座不知名的建筑下前停下,这栋建筑看起来倒像是一座工厂,太阳就快要落山了,它晚霞的血红余晖在黑漆的窗前疲倦地闪烁着。工厂好好似呕吐了一般,把人们像呕吐物一样从工厂里吐了出去。他们纷纷满脸乌黑 ,一身油烟,散发着机油的臭味,露着饥饿的牙齿,又沿着两个外来者走过的来时路走了回去。这时,他们的声音里已经透露出一些开心了--因为这一天苦一般的劳动算是结束了,可以到家吃顿晚饭,而且可以休息了。舟余看见此情景不禁倒了一口凉气,感叹到:“看来读书真的蛮重要的,表示自己以后可不在这样的厂里面工作。”

二人来到电梯间,顺电梯爬升,很快便来到了工厂的楼顶。两人坐在楼顶上原本备好的小板凳上,抬头仰望,傍晚的光慢慢的变得影影绰绰,合着天边的夕阳洒落,点燃了天边的云朵,泄了一地的橘橙色。

天际的暖白,被染上了金黄,似火娇艳的霞光照射了半壁天空,这一幕的日薄西山,如同浓墨重彩的水粉画般,带走了两人潜藏于心间的愁肠与琐碎,平息了人间的焦躁与喧闹。

男孩在不经意间拿出校服蓝色裤子里耳机,温柔的给旁边的女孩戴上,女孩被绝美的晚霞勾了魂,竟没注意到男孩的这一举动。

两人的沉醉被工厂的通告打破:

“铃铃铃。亲爱的工友朋友们,工厂大门将于半小时后关闭,请大家按时离开工厂,一路平安。”

回神的舟余,见自己不知不觉间倒进来江海的怀里,她瞬间耳根红透,声音瞬时变得有些许微糯。“那个,铺垫了这么久,究竟要和我说什么话,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是不是要跟我告白?”

江海听到舟余话后,竟不知如何作答,突然瞥见晟睿这小子,无奈的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毕竟失败不可耻,但在兄弟面前,要是把面子丢了,可就拿不回来了:“来到江城一中,说来也有一个多月了。我自己其实本身,就是个很矛盾的人。时而非常的热情,时而又冷淡如水,我会下意识的逃离人群和事物,我经历过一场很惨痛的离别,所以我对友情,不敢抱有很大的期待。但在来到这里之后,我认识了你们三个,与你们三个成为玩耍的这段期间,我很开心。这让我也有种预感 ,就是我们四个会一直长存下去,我们会不断的聊各种的话题,彼此之间第一时间就能够接得上,想说就说,不会给对方造成什么困扰。虽然我们四个一直玩的都不错 但对于我而言,其实一直有一份遗憾,这一份遗憾,就是当初因为我的冲动和鲁莽破坏了你眼里为之很重要的东西。我知道,即使我现在和你道歉,你也不一定会原谅我,曾经的我没有做出什么努力,不论最后的结局如何,现在的我想做出我目前力所能及的努力,来挽回我们这段关系。”

舟余听完江海的道歉后,仿佛进入大脑待机状态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地注视着前方。

“孩子。”

女孩起初觉得自己幻听了,竟然会在这里听见爸爸的声音,朝着女孩迎面走来面前的男人,乌黑的头发中掺杂着几根白发,皮肤稍有点黑,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的,女孩在快速扫过后,确认了是自己的父亲。

江海微微躲进了角落里,给了这对父女来之不易的单独相处交心时间。男人在斑驳的暮色中,拿出了一束碎星蓝玫瑰,递给了自己心爱的小棉袄。抱在爸爸怀中的女孩,问起男人,来此的理由。男人在道清原委后,送给了女孩同她六岁那年一样的开笔礼,此刻女孩明白了一切,缓缓从爸爸的怀里站起身。男人也同步起身,走到了男孩身后,示意男孩,该你上场了。

拿着花朵的女孩,猝不及防地回头,见得男孩站在她身后,距离隔着几步之远。男孩下意识的看向了她,无意间,他发现女孩的眼圈逐渐泛红,好似马上就要哭了。

男孩见此情景,害怕自己,回头给女孩批的,说自己,让人家哭了,赶忙递给了女孩纸巾。女孩接过纸巾,浅浅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在女孩接过纸巾,男孩缓缓的松了口气,回眸间,他发现女孩脸上的哭泣慢慢消失了,望向自己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脸上开始绽放出鲜花般的笑意,泛至眉梢处时,笑意渐渐浅淡,嘴角也微微上扬,唇间的酒窝里盛着久久不散的甜蜜之色,这笑容,如同冬日里温暖和谐的暖阳,将男孩心底某个阴影的角落照亮,酥酥的,暖暖的。那一刻,男孩仿佛感觉到了,时间停止,他的眼神锁定在了眼前的女孩身上,他只觉得怦然心动,慌忙的移开目光,不敢直视。

江海支支吾吾的,问了一个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的问题:“那个舟余,我们日后还是好同桌和好朋友吗?”

慢慢的,黄昏好似俏皮的小孩,爬上了墙,白黄斑驳的影子若隐若现,窗外的暮色消融,浓云欲坠,晚风穿林,辰月将悬。

女孩见男孩貌似有些木讷,左右看了看,试图拉起男孩的手,男孩有些害羞的往回缩缩了手,在欲拒还迎后,两人第一次拉上彼此的手。女孩开始朝着还存有斑驳暮色的天空呐喊:

“我叫舟余,他叫江海,在暮色的映衬下,在在场人几人的见证下,我们在此约定,上学时,要做好同桌,不论怎么样,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在墙后的晟睿,听见江海问的话,生气的恨不得直跺脚:“太令我寒心了,江海!你干嘛就问了一个明明已经答案的问题啊,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你居然不借势问问人家喜不喜欢你?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哪里还有这么好的机会!我等你脱单,等到什么时候啊?”

舟爸看着晟睿跺脚的样子,误以为是他自己已经饿了,无奈于舟余和江海,还要花好多时间,随即招呼起三人:“好啦,大伙儿,跟叔吃个饭去,叔饿了。”

“好嘞,叔叔。”

“好嘞,爸。”

几人临走前,天空这位导演,终于是让夕阳这位演员沉沉退下。

2013年,10月23日,霜降。

少年用自己的行动,勇敢的说出来了自己藏于心底很久的话语,用真诚、认真和细心,解开了与旁边同桌女孩的误会,并获得了与她关系更进一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