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四口之家3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女人尖叫着，双手一扫，摔碎了桌上的碗盘。
“我的儿子死了！那个凶手从我肚子里爬出来！我恨不得她立刻去死！”
“她凭什么活着？凭什么！我可怜的儿子连这个世界都没能看上一眼！她凭什么活着！”
女人癫狂，打理得极精致的发丝散落下来，黏在脸上还有背上，金鳞看着状若疯魔的女人说不出话来。
他能够理解失去孩子的母亲的心情，但是因此把一切痛苦全都堆积在女儿身上，让女儿充当痛苦的阀门难道就是应该的吗？
尖锐的指甲在女人的手臂上留下长长的划痕，似乎是在怒极的情况下也不舍得动大儿子一根指头。
金鳞有点迷糊了，自己的位置代替的到底是原来的龙凤胎哥哥还是这个家里原本就有的大儿子？
不怪他没准备好，大大小小副本那么多，他也无法挨个看攻略，加上这个副本是单人向，他也无法得知更多的消息。
“你怎么忍心指责你的母亲？你爸爸向来对你的关注度不多，是妈妈把你拉扯大的，你怎么能指责妈妈呢？”
女人就要上前来，金鳞匆忙后退几步，这个动作落在女人眼里却是嫌弃她的意思。
她的眼里溢满泪水，一脸受伤地看着金鳞。
“别的妈妈都可以答应你，唯独你的妹妹，妈求你了，离她远点好吗？”
在没人看见的黑暗角落，小离透过狭小的门缝看着楼下的闹剧，那双小鹿般的大眼睛中涌起一股怨毒之色。
如果这个哥哥选择听妈妈的话，那就算他对她再好，她也不会放过这个哥哥。
小离已经见过很多哥哥了，他们有些人刚开始对她很好，不惜与妈妈作对，直到过了今晚的问责，就对她敬而远之了。
有的从一开始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像爸爸一样，漠视一切，成天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小离想到此处，嘴角疯狂抽搐，想放声大笑又不敢让外面的人察觉到动静。
她想到那些人死的时候还在跟她假惺惺地兄妹情深，她只是年纪小，又不是傻子。
何况，她死后停止了生长，真要算起来她年纪可比那些人大多了。
金鳞冷着脸，还在妄图纠正女人的观念。
“她在肚子里能懂什么？一个孩子吸收掉另一个孩子只能代表那个孩子已经是死胎了，你难道连这都不懂吗？”
不过女人显然不愿意接受这些，她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当人接受不了巨大的打击以后，会逃避现实，把一切罪责放在其他事物之上，以此来抚慰自己纷乱的心绪，似乎只有这样做才活得下去。
金鳞何尝不明白？眼见女人听不进去，他也清楚女人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可是小离就应该被她虐待吗？她不欠谁的，为什么要为那个胎死腹中的哥哥付出代价？
这个家让人窒息，不愿接受事实偏执疯魔的母亲，冷眼旁观漠视一切的父亲，还有那个用尽全力依旧无法活下去的小女孩。
人们复杂的情绪化作一个又一个厚重的茧子，里面的人不愿意出来，外面的人无从下手拯救里面的人。
女人突然躺在地上莫名大笑起来，笑声瘆人又充斥着悲痛的意味。
一根长刺从女人的背部穿出，紧接着又是另一根，金鳞全身紧绷，做出防备姿态。
足足八根长刺突破女人的身体，她已经不再是人类的模样，更像个大蜘蛛。
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半张脸，利齿从口中生长而出，女人的双腿垂在半空中随着身体的挪动晃荡。
“不听妈妈的话的小孩，会被吃掉的。”
“哈哈哈哈哈……”
女人的声音尖锐得几乎刺破金鳞的耳膜，一根长刺从空中劈下，他灵活地往旁边一跃，避开了那根长刺。
金鳞回身看向原来站立的地方，坚硬的石板被戳出了一个小洞，小洞还在往外冒着白烟。
“不管你怎么生气，我都要说，小离没有错！”
金鳞不忘火上浇油，引得女人更加愤怒，她抬起前肢，更加迅猛地刺向金鳞。
“你为什么不听妈妈的话！为什么！妈妈哪里做的不好吗？”
女人陷入混乱，前肢胡乱挥舞，那张人脸上早已没了人类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狰狞怨毒。
她八只长腿同时蓄力，一个起跳倒挂在了天花板上，整个身体以一种人类难以做到的姿势扭曲起来。
她的下腹一整个膨胀开，双腿被膨胀的腹部吞没，紧接着，她膨胀的下腹不住颤抖，只听“咻”的一声，一缕白色的东西射向金鳞所在的位置。
金鳞险而又险地躲开了，白色的蛛丝黏在地板上，地板被腐蚀冒出白烟，伴随着“嘶嘶”的声音，一股难闻的气味在客厅弥漫开。
“吃掉你！你回到妈妈的身体里就不会不听话了！”
女人瞪大双眼，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跳出来，整个眼球见不到一丁点眼白。
说着话，又是一团蛛丝射来。
金鳞灵活地在客厅里四处躲避，昂贵的沙发装潢都被女人的蛛丝腐蚀出了大洞。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挂在天花板上根本无法反击。
金鳞藏在一根罗马柱背后，天花板传来女人四处找寻的脚步声，尖刺刮在天花板上的声音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阿玥，你在做什么？”
父亲的声音突兀地插入这场战斗，金鳞听见女人坠地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老公……儿子不太听话……”
女人没有继续说下去，父亲的声音过了两三秒才响起。
“出来，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金鳞看着女人恢复了正常身形，想想或许有父亲在暂时不用继续打了。
只是今晚之后，他一定要带着小离逃出去。
“我没有那么多耐心，你最好……”
父亲话没说完，金鳞从罗马柱后面走了出来，男人穿着浴袍，发尖还在往下滴水。
卸下西装的男人少了一丝平日里的冷淡感，更像是个有情绪的活人，只是双眸里挥散不去的冷漠与矜贵还是让他看上去颇有压迫感。
说时迟那时快，男人见金鳞现身，直接手掌虚虚一抓，铺天盖地的锁链形成一张大网，向金鳞的位置收缩。
握草，这才是狠人，话都不多说一句，上来就干！
金鳞心里狂跳，一拳挥开近在眼前的锁链，往二楼跑去。
来不及了，先带小离离开再说。
小离早就打开门等着了，一楼的锁链宛如长蛇，灵活地跟随着金鳞在空中滑行，眼看就要追上，小离眼疾手快把门“砰”地一声合上。
“哥哥，你要带小离走吗？”
金鳞没有过多解释，站在小离的床板上，用力砸碎了玻璃，接着他单手将小离托举起来，稳稳地放在房顶，自己才从砸开的大洞中钻了出来。
小离很听话的没有乱动，只等金鳞将她抱起。
楼层有些高，看似已经没有退路了。
小离的房门几下就被破开了，锁链钻入了房间，随后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后面。
一个家里，父亲的威严是不可挑衅的，金鳞的举动很显然在打父亲的脸，男人阴沉着脸，心中怒火狂烧。
“现在带着你妹妹下来我们还有得谈，你执意如此，就别怪我不念父子之情了。”
男人咬着牙，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几句话。
可金鳞是傻子吗？显而易见他不是，如果父亲说的话有可信度的话，这还配得上称为一个诡异副本吗？
“哥哥，小离怕。”
女孩将头埋在金鳞胸口，金鳞感受到怀里颤抖的身躯，心一横，直接从楼顶一跃而下。
当然了，这个举动并非寻死。
金鳞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短剑，他怀里抱着小离，身体紧贴墙壁，下落的途中将短剑插入砖石之中。
希望这样有用，金鳞祈祷着。
短剑在建筑物上拉开了很长一条口子，金鳞不禁感叹，系统出品果然精品。
天已然黑透，浓墨似的沁透了天空，夜风稍凉，短剑带起的火花在黑暗中尤为夺目。
下行的趋势渐缓，两人停在了离地面一米左右的位置。
金鳞借力拔出短剑，稳稳落在地面。
小离这才从他怀里抬起头。
“哥哥，我们去哪？”
小女孩看上去惊魂未定，双目含着泪迟迟不肯落下，小手紧紧抓着金鳞的衣襟，还要装作镇定生怕哥哥担心。
“去哪都可以，反正不回去了，只要有哥哥在，小离什么都不用担心！”
金鳞给小离擦了下脸，一阵锁链拖地的声音响起，顶楼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随着嘶吼声，大楼有一瞬间的摇晃，接着像是头狼呼唤狼群，一声又一声的回应从不同的楼层响起。
“哥哥快走！爸爸生气了！”
小离慌忙催促金鳞离开，只有她知道父亲生气起来比母亲还要可怕。
地面颤动，巨大的声响从建筑物内传出，黑暗中可以看到一个又一个庞大的怪物身影鱼贯而出，各式各样的异形填满了各处。
金鳞当机立断，转身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冲去。
“哥哥！这边！”
小离指着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催促道。
金鳞钻入停车场，空荡的空间只剩下他脚步声的回响和喘息。
兄妹俩躲在停车场的角落，听着上面传来的动静，小离擦去金鳞额角滴落的汗水，安抚道。
“它们暂时不会找到这里来的，哥哥你可以从那边出口出去，到了外面就安全了。”
“你呢？”
“我没事的，留在这也不会怎么样，哥哥你安全了就好了。”
小小软软的手捧着金鳞的脸颊，女孩神色认真，睁着亮亮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不可能，我怎么会把你自己留在这？”
“小离，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怎么死的？”
小离沉默了，她思索了片刻，将额头抵在金鳞的额头上。
场景扭曲，变为模糊的光幕，时间倒转，事物在眼前疯狂回溯，令人头晕目眩。
小离看着眼神空洞的金鳞，之前从未有人想过将她带走，他们或屈服于母亲的强烈要求，或是被母亲杀掉，又或是被父亲锁起来永远留在这里。
即便找机会逃走了，也没有想过带着她走。
只有金鳞，第一时间就冲到她的房间，他说要带她走，再也不回那个家了。
她心软了，要放走他。
他却不愿意放任她自己独自面对那些怪物。
如果当初……
如果当初也有一个人能站出来，把她护在身后，不愿意放开她的手，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
她只要想到自己怎么死的，就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吃掉那些人的血肉，她的力量有限，能做的也只有把这些人困在她的世界里。
光芒散去，金鳞发现自己回到了家里，饭桌上父亲和母亲正在吃饭。
明了了，饭桌上没有第三个人，金鳞扮演的正是那个被小离吃掉的哥哥。
金鳞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身体，想来自己正在以魂体的方式窥探小离的记忆。
“给她吃点东西吧，她死在家里我很难处理。”
父亲吃完饭，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母亲温和地点点头，看上去与别的家庭的母亲没什么不同。
谁又能知道，她背地里是如何磋磨可怜的小离的？
随着小门的打开，金鳞难以止住自己内心的怒火，血液瞬间冲向了他的头脑。
简陋的床板上，一个小小的身体蜷缩在上面，旧床单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小女孩的脸黑得辨不出模样。
她的衣衫勉强能够蔽体，破烂的洞口中，密密麻麻全是各种淤青伤口。
“妈……妈……”
小女孩虚弱地呼唤母亲，可是女人没有给她任何好脸色，一脸的嫌恶，甚至还踹了一脚她的背。
“赶紧吃，别饿死在我家。”
女人直接将手里的面包扔在小女孩身边，发出一声闷响，金鳞不用摸都知道这块面包已经放了很久了，硬得不行。
“讨债鬼，怎么死的不是你？”
女人骂骂咧咧，出了屋子，用一把大锁锁住了小房间。
金鳞压制着怒气，看着小离吃力地爬起来，捡起一旁的面包往嘴里塞。
“喝点水小离，不要噎住了。”
金鳞看着心疼，可是这都是小离的记忆，他再如何担心，也无法触碰到小离，更遑论照顾她。
果然，女孩咽下一口面包，小脸涨的通红，使劲捶打自己的胸口。
金鳞在一旁急的团团转，奈何一点忙也帮不上。
小小的身体滚落到地上，只见她伸出双手费力地往前爬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