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不到半个时辰,秦珩宇就收到了这个消息。

传话的奴才相当的倨傲,就站在厅堂当中,当着世子府所有下人的面说的。

说完也不逗留,抬腿就走。

却不知道这正中了秦珩宇的下怀。

裴彦满腹鬼域伎俩,不怀好心,能给他挑什么好仆。

但若是他自己亲自去挑,那结果自然不一样。

他微微的勾起唇角。

但世子府的下人们看着他的这个模样,眼底却爬满了恐惧。

之前秦珩宇一声不吭说杀就杀了赵公公等人,手段之残忍让他们脊背生寒,又惊又惧,至今心有余悸。

如今才不到两天,秦珩宇却突然又开始收拢新的家仆。

那他们这些人呢?

一种说不上来的危机感像是尖牙利齿的毒蛇,缠绕在血管上撕咬着心肺,惶惶然又闷痛难言。

“秦珩宇你这是什么意思?有我们这些人伺候你还不够吗?”

“你不过就是一个假世子而已,你在这里摆什么谱?要那么多新仆人,你掏钱养吗?”

一群下人满目怨恨的盯着秦珩宇,似乎恨不得扑上来咬死他。

“当然不够!”秦珩宇在这些浓郁化毒的目光里泰然自若的斟茶。

“不够,你敢说不够?”有个人气急败坏。

“呵!”秦珩宇散漫的撩起眼皮,神态冷淡的笑了。

“如今迎娶公主在即,府中既需要采买,又要派出一批人与宫中交接礼制事宜,除此又要训练一批人应付如云宾客。”

“我倒是要问问你们,只凭你们这些人,够吗?”

听他这么说,在场的下人脸色都一点点的暗淡下去。

因为府里的人手确实不够,但即便如此,依旧有人冷笑。

“就算不够又怎样?我们这些人可以日夜不休,如此也足以应对。”

“日夜不休?”秦珩宇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淡淡的目光仿佛在看跳梁小丑。

“那若是出了岔子又该怎么办?谁来担这个责任?还是说你们准备让尊贵的公主殿下委屈委屈?”

一连三问,府中的下人皆是脸色发白,呐呐无言。

天家威严,一国公主,又是皇恩浩荡之势,他们有几个脑袋敢让公主委屈?

看到这些下人无话可说,秦珩宇直接进了屋,一盏明亮的烛火悠悠燃起。

照亮了屋子,也通过大开的门窗照亮了这些下人的脸和他们眼底化不开的阴毒。

“这个替身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管他想干什么,但他敢杀赵公公,下一个说不定就是我们!”

“咱们以前对他拳打脚踢,如今他突然找新仆人,说不准就是要对咱们动手……”

听得到这句话,所有人的心上都涌上来了无法控制的浓烈恐惧。

他们回想起了赵公公满是了鲜血的尸体,和临死之时凝固在脸上的恐惧。

“咱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必须先下手为强!”

有人猛的咬牙道。

“你是疯了吗?他现在可是世子的替身,如果杀了他,如何对王爷交代?”

有人当即情绪激烈的反对。

“他杀了赵公公又在诗会上大出风头,越来越超出王爷的控制,咱们就算杀了他,王爷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后也绝不会怪罪咱们。”

一个不听话的棋子,甚至有可能反过来复仇的棋子,无论是谁都会除之而后快。

一群下人无声的对视了一眼,心内的目标达成了一致。

可转念之间,这些人又皱起了眉。

“说要杀他,可该怎么杀?”

“他现在与以往大相径庭,不好对付,若是他鱼死网破抖露出替身的事情,咱们这些人都要死!”

“那就不在明面上杀他,咱们暗地里动手脚,总能弄死他!”

“这个主意好,就按照这样办!”

商议完后,这群人还无声地看了一眼秦珩宇所在的屋子。

他们说话的声音非常的小,屋子离他们的距离又远。

如今屋子里并没有任何的异常,秦珩宇绝不可能发觉他们的不轨之心。

一群下人很快就散了。

秦珩宇悄无声息的来到窗前,静静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深邃的眼眸意味深长。

一阵大风刮过吹得窗前花树簌簌作响,无数的花瓣静静的飘落在泥土里,仿佛在祭奠着什么。

一晚宁静的夜色,群星在如水的天空里璀璨过后,又在朝阳撕破黎明前的最后一抹黑暗时,疲倦的西沉而落。

而不过这短短的一天一夜,看似平静的京都却飘满了流言蜚语。

“什么?秦世子多次当街抢眸民女?”

“什么?秦世子草菅人命?”

“什么?秦世子贪墨过朝廷拨下去的军费?”

满城的百姓窃窃私语,他们震惊而后愤怒,愤怒之后又是满脸的鄙夷。

提起秦珩宇,一个个都仿佛吃了粪一般的难受。

然而除了这样的传言,在一众清流文士里却又有另外一种说法。

“世人都误会了秦世子!”

“秦世子根本就不是无脑莽夫,反而诗情超凡脱俗,堪称文武双全的大才!”

“哎,读了这首无边落木萧萧下,从此之后再无其他叹秋诗可入我眼。”

“我却相反,我倒更喜欢那首我言秋日胜春朝……”

那两首诗歌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入了勋贵权势之家,也飞入了深深的宫廷里。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还。”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清音粼粼,念完此诗,玉衡公主抬起了那如羽般的长睫。

诗虽读完,但诗情仍在,秋愁难消,一瞬间竟让人有一种柔肠百结。

“王太傅,这两首诗当真是秦珩宇写的?”

即便亲眼看到了这两首诗,当朝最为尊贵的公主殿下却仍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那是自然!诗会那天,老夫亲眼看着秦世子做出此二诗!反应机敏足见才思敏捷,才如江海!”

想起当日的场景,王太傅仍就忍不住满口赞叹。

“这一首七言古诗一出,天下还有谁人敢轻易写秋愁!”

闻言,玉衡公主默然,雪白的天鹅颈低垂,定定的看着另外一张纸。

比起那首无边落木萧萧下,她倒更喜欢我言秋日胜春朝的万里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