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鸡飞狗跳,竹坞风景独好。

梁幼仪在纸上写了“债台高筑”几字,唇角勾起来。

欠债好啊,债台高筑,她就可以启动红珊瑚计划了。

没有银子又想要宝物铺前程,怎么办?

骗她银子?这一招不好使了。

那么,傅璋只剩下贪墨一条路了。

“叠锦,你立即想办法拿一些吏部尚书夏大人的手稿、书信之类,内容无所谓。”

“好。”

叠锦办事,梁幼仪最放心,话少,活利索。

芳苓问道:“郡主,您要夏大人手稿做甚么?”

“当然是给咱们芳芷研究。”

“叫芳芷模仿夏大人笔迹?”

“对,叫咱们的夏大人写封揭帖给御史。明日,我要去麒麟阁与傅璋赏宝,怎么能少了御史大人?”

傅璋的背后是太后姑姑,梁幼仪扳不倒。

但是御史不同,他们是嘴替,还是疯狗,只要有机会下口,就可能咬出血。

吏部尚书夏致远,傅璋一手提拔的心腹,“他亲笔”揭发,可信度就很高了。

叠锦去了不到半日便拿回来一份拓文,是夏致远给死去的先帝写的祭文。

这篇祭文长达两千字,足足把夏大人的笔迹研究个彻底。

梁幼仪大喜,连夸叠锦聪明。

叠锦挠挠头,被夸得很不好意思:“别的书信一时半会不好拿到,只在他书房里摸到一份写了一半的折子。倒是这个祭文,直接拓下来就能用。”

梁幼仪把折子和祭文交给芳芷研究,叫芳芷模仿夏致远的笔迹,写一封检举傅璋的揭帖。

芳苓、芳芷都是梁幼仪的贴身丫鬟,芳苓善武,芳芷看着娇憨,但是她有一个别人不及的技能——

她能迅速辨认出他人字迹特色,模仿字迹,足以以假乱真。

这次的揭帖,梁幼仪叫芳芷模仿夏致远。

内容么,便是丞相到处宣扬太皇太后干政、党同伐异,逼得他不得不去麒麟阁买下价值连城的宝物贿赂太皇太后。

这封信用的是大街上常见的纸张和墨汁,没有落款,但把傅璋要去麒麟阁与人密谈的时间、雅间名称都写得很清楚。

芳芷写完后,梁幼仪对照夏致远的笔迹,不得不佩服地给芳芷竖起大拇指。

只怕夏致远本人看了,都得蒙圈。

这份揭帖,用傅璋同党的名义,把揭发材料送给他的死对头。

一箭双雕。

梁幼仪把信交给叠锦,说:“你把这封信想办法放在监察御史黄德胜的官轿里,或者他的书房里,务必亲眼看到信交他手里。”

叠锦应了一声,揣上信走了。

御史台,御史好多个,也分派系。太后派系、太皇太后派系,还有一些孤臣哪一派都不属于。

芳苓跟着梁幼仪多了,也知道黄德胜是太皇太后那一派的。

这个人能言善辩,也很圆滑,目前不过是个从五品御史,级别不高。他若得到傅璋的贪赃坏法、忤逆皇家天威证据,一定死死咬住。

黄德胜为了扳倒傅璋,说不得还会拉上孤臣,一起监察傅璋下一步的行动。

总之,被监察御史盯上,好日子到头了。

黄德胜回府,才落轿,就看见轿前轻飘飘地落下一封信。

他没有急着去捡,而是立即四处张望。

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黄德胜把信捡起来,打开,正是那封揭帖。

他看着时间地点甚是详细,尤其揭发的是当朝宰相傅璋,后面还写着“傅相欲从江南盐引下手”。

黄德胜一拍大腿,这是个大单啊!

傅璋俸禄多少,他黄德胜很清楚,要买下千年红珊瑚,靠俸银不可能。

除非他贪墨!!

次日,是与傅璋约好去麒麟阁赏宝的日子。

梁幼仪带着芳苓,慢条斯理地梳洗打扮好出了府,先去张记杂货铺买了一些点心,又去尺素坊看了一会儿账,才磨磨蹭蹭去麒麟阁。

“郡主是想晾一晾傅璋?”

“若非想给黄德胜一次弹劾的机会,我见都不想见他。”

傅璋请她,她就必须搭理他吗?

不过是挺期待黄德胜的手段而已。

辰时出的门,午时才到麒麟阁。

麒麟阁外大街上,豪华马车挤得水泄不通,高头大马奔来,互相兴奋地打招呼。

“听说吗?麒麟阁新得两件宝物,是宁国的千年红珊瑚、松青大师的《万里红染图》。”

“哎呀,千年红珊瑚,传说经常服用,能活死人肉白骨,还能长生不老。”

“松青大师的画作,这么多年,总共才出手三幅。”

“松青大师的画,写实见长,《万里红染图》是松青大师首次写意与写实结合之作,在下盲猜,不低于万金。”

“麒麟阁专门为这两件宝物举行赏宝大会,这是从来没有的事!”

……

梁幼仪听到“活死人肉白骨,能长生不老”,不禁有些好笑,麒麟阁这噱头真够唬人!

青时停车,把下马凳摆好,芳苓先下车,撑起一把大伞,罩在梁幼仪头上。

一笑天花落,再笑倾人国。

院子里忽然安静下来。

满院子挤挤挨挨的人,远远地看着她,忽然都噤了声。

凤阙靠着窗。

俯视那下车的女子。

与那天纵马奔驰的英姿飒爽不同,今日的她,温雅娇软,姿容无双,整个麒麟阁的宝物成精,也只配做她的背景。

简玉珩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正好看见梁幼仪下车。

恍然大悟,笑着介绍:“她是定国公府的云裳郡主,傅璋的未婚妻。先帝赐婚快七年了……”

“傅璋不配。”

“谁说不是?这世上太多鲜花插牛粪……”

简玉珩看看梁幼仪,又看看慵懒的小王爷,灵光一闪,说道,“若非齐王府与定国公府不睦,我觉得你俩挺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