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子只是见到她拉扯长大的女儿一时激动,这才忘了礼数。”

她看到虞觉民正恭恭敬敬地朝裴寂说道。

随即身形一转,面向跪在地上的徐妍,话音中带着怒气。

“还不快向王爷赔罪!”

说着徐妍朝裴寂一个磕头,不等她开口,裴寂却打断道。

“女儿?敢问虞尚书何人是这位姨娘的女儿?”

裴寂这话冷冷的,配上他那张严峻的面容,极有威压。

“正是虞殊......”

徐妍开口回答,可下一秒虞觉民一道阴狠的目光剜来,她闭了口。

“王妃现下是嫡女,徐氏膝下无女。”

虞觉民岂能不知裴寂这话是什么意思,连忙回答到。

可他不解,这北辰王向来不沾女系,做事狠厉,他曾听说过,同僚之中有人给北辰王擅房中之术的西域美姬,可根本近不到北辰王身,无一例外都被他扔了出来。

听陛下的意思,那日宫中是有太皇太后在,虞殊兰才侥幸得了好处。

他不信北辰王会真的护着那个在府中木讷内向,又没见识的庶女?

“徐氏,你可要记好了,本王娶的可不是庶女。”

此言一出,徐妍浑身发起冷汗,心中盘算着,应当是方才迎接时,她被那小贱人一身做派迷住了眼,对北辰王不周到,这才故意发难吧!

哼,待到无人的时候,看她怎么收拾那小贱人。

虞觉民倒是放了下心,庶女身份低贱,若不是凤命落知柔身上,虞殊兰和知柔又同一天出生,怎么会有赐婚的机缘?

原来是北辰王见不得旁人拿“庶女”二字说事,平白拉低了他的身份。

“王妃既然到了,何不进来受众人见礼?”

虞殊兰正看得热闹,不成想裴寂妖孽般的声音传入耳中。

他竟早就注意到她在偷听了!

这皇叔怎么老是喜欢悄悄观察她?

就像今晨一般。

虞殊兰有些尴尬地抬步入内,许是方才视角有限,她刚一进来便发现坐在西侧的裴成钧。

她下意识地朝裴成钧看去,却与裴成钧的目光刹那间相接。

看到虞殊兰今日的装扮,那原本沉闷的眸中闪过一丝明亮。

难不成虞殊兰能读懂他的心声?

柔儿进宫前,他才幻想过若是虞殊兰这张明艳的脸作上繁复的打扮,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今日便叫他瞧见了。

不过这一世虞殊兰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似是。

若是前世她有以貌悦人的觉悟,肯向他这个丈夫低头,也不至于将自己作死。

可下一秒,裴成钧却发现那头面很是眼熟。

瞬间,他的脸色又暗沉了下来。

明知柔儿被禁足,她却带着母妃赏赐下的,和柔儿一般无二的头面在他面前招摇。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来她还是那般善妒庸俗。

虞殊兰捕捉到裴成钧目光上移后,脸上再次布满阴霾,她嘴角扬起笑意。

可一旁的裴寂瞧见裴成钧直勾勾地盯着虞殊兰,而他的王妃,嘴角那弧度,在他看来,十分妖冶。

“徐氏,你还不快给王妃行礼!”

他十足烦躁地开口,心中不爽。

好一个王妃,敢当着他的面和侄儿眉目有来有往。

只见徐妍被这声音吓到,顾不得其他。

“妾身拜见北辰王妃,王妃娘娘福安。”

一旁的程韫也装作今日没见过虞殊兰的模样,上前行礼。

虞殊兰被这话吸引到,什么“福安”,徐妍怕是巴不得她下一刻就横死吧!

她故意不作声,缓缓落座到裴寂身旁的空位上。

只见徐妍趴着的身子微微抬起,又沉沉落下,此刻心中怕是已贱骂起她了。

不过她不知裴寂今日为何要帮她出气,裴寂可不是古道热肠之人。

她可不记得昨日给裴寂什么好处了。

难不成是那碗她用剩下了的燕窝羹,叫裴寂食之欢喜了?

而且,对付徐妍这种人,她自己也能行。

她缓缓端起桌上茶盏,瞧见虞觉民正看着她,那眼神许是在提醒她,叫她赶紧让徐妍起身。

可她,偏不!

她故意朝这父亲投去一个带着讥笑意味的眼神,而后气定神闲地品起茶来。

虞觉民被虞殊兰这眼神刺激到。

陌生,太陌生了!

仅那一刹那,虞觉民竟觉得眼前的人,不像是她那个唯命是从的女儿了。

“免礼。”她松了口,还有更让他们肉疼的事要办。

虞觉民扶起徐妍坐到身旁,寒暄起了出嫁后的日常。

那父亲的口吻,直叫虞殊兰觉得恶心。

若说裴成钧虚伪,那虞觉民可是更不遑多让。

约莫半刻钟后,虞觉民终于说出了最想说的话。

“只是这嫁妆如此繁多,老夫这几日思来想去,还是尽早换回来为好,不过换亲闹得沸沸扬扬,这嫁妆调换,自然不能再闹出太大动静。”

“是呀,夫人为此事还忧心忡忡,病气侵体了。”

徐妍和虞觉民一个眼神交换,二人唱起双簧来。

“那依父亲所言,应当如何是好?”

虞殊兰装作举足无措的模样,既然他们想演,那她就陪他们演下去。

演戏,谁不会似的。

虞觉民瞧着,方才的凌冽定是他的错觉,他和崔氏的女儿,果真已经被教养成了心无城府之人。

“两位王爷府邸一南一北,交换起来,费时费力,不如就将柔儿和殊儿的嫁妆一同送回尚书府。”

此言一出,虞殊兰心中发笑,她以为父亲他们大费周章,还阻止母亲出面,能想出什么好点子来,原来就是这?

果然是她高看了这尚书大人。

“再由我们将金银、首饰、妆台、床具尽数折成票子,田产铺面尽数清点登记在册,最后按照各自原有的分量送到两位王爷府中。”

“老爷这法子好,如此一来既不用劳累王府的小哥儿们南辕北辙,跑来跑去,又能将那沉甸甸、占位置的箱子变成一张张轻便的契书,日后打理起来也方便。”

徐妍心中得意,这法子是昨晚老爷说与她的,明面上看着任谁也挑不出错来,公正公允。

可刚出嫁的虞殊兰和未尝打理过中馈的王爷们自是想不到其中的路数,而唯一知晓的崔氏,已经被他们毒倒了!

金银折现虽是一五一十,可余下那些东西,只要找一间有资历的当铺,叫当铺估值后做出阴阳两份当契。

就好比崔氏那有价无市的黄花梨云纹拨步床,典当出五千两银子也不在话下。

再叫掌柜的出一份五百两银子的面单,将面单交给知柔。

而多出来的四千五百两分给掌柜些许,剩下的便都是她和老爷的私产了!

这样还不用日后向她的女儿开口要,又能为子期积攒下底子。

“孤同意了。”

裴成钧掂量了一下,这是个好法子,能将虞殊兰那一堆破铜烂铁扔回去,又将柔儿的嫁妆折成银票和地契,正好省去了麻烦。

况且他被罚了一年的俸禄,朝中又有规定,不得挪用妻子嫁妆,可钱票是没头目的,柔儿应当也记不清那嫁妆具体数目,他就算是拿了一些也没人追究。

只是不知道虞殊兰这小肚鸡肠的妇人,会不会善罢甘休。

毕竟,柔儿说虞殊兰向来喜欢抢她的东西。

“父亲这法子甚好!女儿自是同意。”

裴成钧听见虞殊兰开口,面露善色,不禁瞪大双眼。

她今日竟如此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