痈和疖都是毛囊及其周围组织急性细菌性化脓性炎症。

在古代很多疾病都被称为“痈”,皮肤溃烂这种表征也很常见。

但以宋妙春的神情来判断,这应该又是什么传染病。

赵安当即亲自给一些人诊断,然后确定了,宋妙春所说的痈就是后世的“炭疽病”。

它是由炭疽杆菌引起的动物源性传染病,属于人畜共患病。

人因接触病畜、食用病畜肉类等发生感染,继而出现皮肤溃疡、焦痂、高热、腹泻等症状,可引起皮肤炭疽、肺炭疽、肠炭疽、脑膜型炭疽及败血型炭疽等等。

这种病容易发生在牧民身上。

赵安简单询问了一下,出现症状的曾经都是牧民。

他们对这病也不了解,只知道在河谷走廊旱情那么严重的情况下,他们养的羊都渴死了。

他们吃了羊肉,后来别说肉和粮食了,就是树皮和野菜都找不到。

死了太多人。

根本分不清是饿死、渴死,还是病死的。

能够撑到这里的牧民全都是年轻人。

他们和其他流民本来在距离白溪千户所挺远的地方找口饭吃,前些天突然被一路兵马驱赶。

途中又死了不少人。

最终来到了这里。

与先前自己想要来铁门堡的流民还不同,他们显然是范德辉强迫的。

那个该死的畜生估计是发现有人患有传染病,想用这种方式把铁门堡给埋葬了。

而上次是烂喉痧,这次是炭疽病。

在这个时代都属于瘟疫,恶疾!

偏偏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都被他给碰到了。

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赵安严重怀疑上次范德辉放流民过来时,事先发现有人得了烂喉痧。

一次不成,索性再来一次。

何其无耻!

何其歹毒!

赵安顿起杀心。

不尽快除掉这个皮包骨千户,他誓不为人。

宋妙春见他虽然很愤怒,但是并不慌乱,小声道:“赵百户,你有治疗烂喉痧的经验,以我观之,这两种病有不少相似之处,你琢磨出来的大蒜素,是不是也可以治疗这种病?”

她说得没错。

这也属于不幸中的万幸。

大蒜素治疗炭疽病的效果可能比烂喉痧还要好。

如今又有了那么丰富的经验,肯定可以治愈。

赵安像是行兵布阵一般,先给众医士吃定心丸道:“诸位不要慌。这痈我颇为熟悉,是由食草的病畜传给人,人与人之间一般不会传染。”

“大蒜素是可以治疗这种病的,只要你们听我安排,很快就能平息这疫情。”

眨眼之间,病理和治疗全给了?

在医士们的眼里,他无疑是当世神医了!

要知道古籍中对这种痈的记载很模糊,这又出现了传染的征兆,他们可都是暗自捏着一把汗呢。

结果听他这么一说,他们都觉得这痈完全可以当作普通的病来医治了。

范德辉包藏祸心,反倒让他拥有了更多可用之人。

这是标准的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不过用这来祸害人实在卑鄙,他还是个千户,不怕遭报应吗?

宋妙春笑了笑道:“赵百户,看来追随你是我此生所做的最好的决定!这天下好像就没有什么病能够难倒你!”

赵安打趣道:“难得被你这么夸,可别让容姑娘知道了,不然她又要口无遮拦了。好了,说一下接下来的安排,以防万一,还是要分层隔离。”

“出现病症的要单独隔离治疗,其他暂时没有症状的牧民一起隔离,剩下的人也观察几天,主要是看看有没有其他传染病。你们也要戴好面巾,别用手去触摸病患的溃烂处,今后无论治什么病,把这当成一种习惯。”

医士们一起点头道:“我等谨遵百户教诲!”

“忙吧。”

赵安走到一旁,冲着刁莽介绍了一下当前的情况。

刁莽大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啼笑皆非道:“真的不会传染给其他人?看来那皮包骨对此病也是一知半解,就这还敢利用!我这些年看了那么多乐子,也没他这大!”

赵安沉声道:“我怀疑这两次疫情有关联,你去查查范德辉身边有没有懂医术,而且心术不正的人!如果有,找机会抓来!”

“你准备干他了?”

“你能忍?”

“老子早就不想忍他了!”

将双戟往肩膀上一扛,刁莽带着一队人马离开了。

三天后。

他带着一具泡水的尸体返回。

看到死的人穿着一身道袍,赵安连忙道:“他和皮包骨什么关系?”

“入幕之宾!”

刁莽扔了铁戟,很是郁闷道:“范德辉最近几年和这个喜欢装神弄鬼的道士暗中往来频繁。经我们探查得知,这道士以前行过医,而且喜欢恫吓病人,榨取他们的钱财,为人所不齿。”

“最近这段时间,他去过河谷走廊好几次,和这些流民来的方向也能对得上。我们怀疑就是他在暗中捣鬼,也在找机会抓他,谁能想到范德辉心狠手辣,昨夜竟让人把他给杀了沉井!”

还是晚了一步。

看起来范德辉这更像是担心东窗事发,来了个未雨绸缪。

毕竟铁门堡这边,流民都被隔离了。

真正知道内情的人屈指可数。

范德辉不可能知道他已经控制了疫情。

怎么办?

在人证已经被杀了的情况下,想要收拾他太难了。

不过,赵安仔细想过,眼前这时间窗口对他而言极为重要。

京中生变明显还没在西北十二卫传开。

如果不能赶在那些主和派对他动手之前灭了范德辉,后面可就难了。

赵安看着惨白的尸体,一再思忖道:“他沉的是哪口井?”

刁莽指了一下道:“在白溪千户所东北边,井很深,我们废了老大劲才给弄上来。”

赵安又问:“范德辉那么瘦,是不是疾病缠身?”

“没怎么听说。”

刁莽皱眉道:“他一直讳莫如深,白溪千户所的人对此也是守口如瓶。以常理来推断,他的身体估计不怎么样。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他瘦得皮包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指望他自己病死,那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

“让我想想……”

负着手,来回踱了几十圈步,赵安把曾经见到范德辉的画面都给回忆了一下,然后拍了下手道:“他走路的时候,两腿给人一种使不上来劲的感觉,应该是腿部有疾。而他的脸色一直都很苍白,嘴唇发黑,说话的时候略微有那么点喘,估计是强行压制的,想来心脏有问题。”

“你你你……”

刁莽瞠目结舌道:“你还能隔空诊断?这特娘的比悬丝诊脉都牛气!”

“只是大致做个判断,心里也好有点底。”

赵安嘴角抹过一丝邪笑道:“现在咱们有多少兄弟的伤势彻底好了?”

“五六十。”

“都带上,再让人到那口井里打桶水上来,咱们再闯白溪千户所!他不是胆子很肥,连这种手段都敢用吗?那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玩死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