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瑞雪手里的咖啡杯哐当摔在茶几上,顾不得擦拭溅出的液体,拎着裙摆就往储物间冲。

翻箱倒柜找出医药箱时,急救镊子还叮叮当当掉在地上。

“你是去当保安还是当拳击靶子啊?”她抖着手蘸碘伏,棉签在丈夫颧骨处的淤青上打转。

消毒水气味在两人鼻尖弥漫,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肖晴抓着遥控器愣在沙发角落,三个月前女婿单挑八名歹徒的英勇事迹还在嘴边挂着,眼前这场景实在荒谬得可笑。

顾渊别过脸避开岳母探究的目光,后颈渗出薄汗——总不能坦白说被自家师兄当沙包练手了。

“最近公司安保系统升级。”

他扯松领口胡诌:“碰上个闹事的疯子。”

话音刚落就听见老爷子钱如山的拐杖重重顿地,老丈人钱金元眯着眼在家庭群翻出钱洛瑶发的质疑信息,三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成无声的审判。

阁楼传来古董座钟的报时声,此刻徐宅书房里,白医生正握着发烫的手机来回踱步。

“九天集团在翻监控找目击者。”

他扯开领带对着暗处低吼,墙角的青花瓷瓶映出扭曲人影。

曾复早带着支票跨省逍遥去了,临行前不忘在高铁站买了两斤麻辣鸭脖。

顾渊接到师兄“已到安全区”的短信时,正被妻子按着冰敷肿起的额头。

他盯着屏幕轻笑,这招祸水东引用得妙极。等徐老板发现雇的“杀手”卷款跑路时,怕是恨不得把曾父祖坟都刨了。

钱瑞雪把纱布剪成爱心的形状贴在丈夫手背,完全没注意窗外掠过的黑影。

市郊某栋烂尾楼里,徐先生正红着眼撕碎曾复的假身份证复印件,而三百公里外的国道上,戴着墨镜的曾复嚼着口香糖,把五十万现金码进了密码箱。

曾复孤身一人无牵无挂,这场较量他有的是时间周旋!

可顾渊不同,他身后还背负着钱瑞雪整个家族的重量。

……

“太棒了!”

林家客厅里,林香玉兴奋地比出胜利手势。

李秀芹端着果盘走过来,看到女儿眉飞色舞的模样,笑着将切好的苹果递过去:“闺女,事情办成了?”

“妈!奇信银行批了贷款!”

林香玉接过水果叉的手都在发抖:“九天集团分配的份额马上就能变现,咱们所有分店都能开张了!”

虽然直播带货让她提前完成对赌协议,但实体店铺扩张需要真金白银。

先前她还忐忑,唐家控股的奇信银行会不会因为旧怨卡审批,没想到对方听说“在水一方”项目后,审核流程出奇顺利。

客厅顿时充满欢笑声,压在林家人心头多日的阴云终于消散。

李秀芹忽然神秘地眨眨眼:“还有个好消息呢,你爸明天的航班回国。”

空气突然凝固,林香玉手中的叉子悬在半空,弟弟林磊的电动手柄“啪嗒”掉在地毯上。

这个消失多年的父亲,此刻突然出现的消息让姐弟俩措手不及。

关于林家男主人的故事,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

林胜昌曾是社区诊所的普通医师,经人介绍与李秀芹成婚。

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平生最骄傲的,就是说服女儿报考天南市中医药大学——虽然谁都没想到,这个决定竟成了家族命运的转折点。

客厅的白炽灯在林香玉眼前晃动着,她攥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颤。

母亲李秀芹的声音却在这时钻进耳朵:“你爸明天九点的航班……”

“他还有脸回来?”

林香玉猛地转身,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酸。

记忆如潮水翻涌——七年前诊所门口的追债红漆,母亲藏在米缸底的存折,还有顾渊被警车带走时沉默的背影。

李秀芹局促地搓着围裙边:“当时诊所经营压力大,你爸也是被逼急了才沾上赌……”

林香玉冷笑出声。她永远记得父亲消失的那个雨夜,自己穿着湿透的校服蹲在麻将馆门口。

那些油腻的牌友叼着烟笑:“香玉又来替你爸还钱?”

“他现在真不一样了!”

李秀芹突然提高声调:“这些年跟着大老板做医疗器械,攒下不少家底。”

她竖起三根手指:“他听说你要开分店,给你准备了三千万周转金。”

消毒柜发出沉闷的嗡鸣,林磊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三千万?爸真这么说了?”

他摩挲着新买的苹果手机,屏幕倒映出骤然发亮的眼睛。

林香玉望着走廊尽头“医疗美容”的霓虹灯牌,想起直播间里那些打赏的玫瑰花。

她曾连续三个月每天直播八小时,直到卸妆时发现法令纹又深了半分。

“明早八点出发去机场。”

李秀芹转身时围裙带起一阵冷风:“你爸特意交代要全家到齐。”

深夜值班室,林香玉翻着分店企划书。

贷款合同上鲜红的公章突然扭曲成追债人的刺青,她抓起手机订了最贵的接风宴包厢。

微信提示音响起,是顾渊出狱后发来的第37条未读消息。

“林家顶梁柱”的称号落在长女林香玉肩上已经七年。

自父亲林胜昌嗜赌成性离家出走,这个家就靠她单薄的肩膀撑着。

此刻她攥紧接机牌站在航站楼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林胜昌”三个手写的字体。

昨夜接到越洋电话时,母亲李秀芹哭得几乎昏厥,说父亲要衣锦还乡了。

“姐,这牌子举高点。”弟弟林磊叼着吸管含糊提醒。

林香玉望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青年,想起上个月九天集团索赔案最艰难时,这位“林家独子”还在网吧包宿打游戏,喉头又泛起熟悉的苦涩。

当航站楼电子钟跳至九点十七分,李秀芹突然爆发出少女般的欢呼。

玻璃幕墙外,墨镜遮面的男人被八个西装革履的随从簇拥着走来,鳄鱼皮皮鞋在瓷砖上敲出清脆节奏。

林香玉瞳孔微缩——那个记忆里佝偻着背躲债的男人,此刻正用戴着翡翠扳指的手朝他们挥舞。

“老林!”李秀芹扑进丈夫怀中时,林香玉闻到父亲身上陌生的雪松香水味。

林胜昌摘下墨镜露出眼尾新添的疤痕,转头对随从们说了句异国语言,八个壮汉立刻九十度鞠躬,整齐划一的应答,惊得林磊倒退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