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众人思索间,王副千户又扯着嗓子叫嚷起来:

“都愣着作甚!张百户说得对,咱们先暗中盯着,等寻到机会,再给东厂那帮孙子好看!”

众人纷纷点头称好。

叶璟心中哂笑,但是表面还是要跟着众人应和。

……

暮霭裹挟着京城的烟火气,自天际悠悠飘落。

叶璟、张仁多一行人从北镇抚司鱼贯而出。

而街边摊位的油灯渐次亮起,袅袅炊烟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随着一阵此起彼伏的拱手道别声,众人的身影很快隐没在熙熙攘攘的街巷之中。

张仁多目光紧随着叶璟的背影,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浮上嘴角,心中暗自盘算:

这叶璟年纪轻轻,却有着远超常人的通透,对官场的规则洞若观火,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一方人物。

念及此处,他脚下步子一急上前一把拉住叶璟的胳膊,吓得叶璟以为他有龙阳之好。

只见张仁多脸上堆满热情的笑容,说道:

“叶兄弟,这两日与你一番交谈,张某如遇知己,深感投缘。

我已通知手下在天下第一绝酒楼备好薄宴,还望兄弟给个面子,咱们不醉不归!”

叶璟微微一怔,很快回过神来:不称职位,用兄弟,想搭关系啊……

于是脸上也堆满谦逊的笑容,拱手回应:

“张百户如此盛情,叶某要是推辞,那可就太不识趣了,叨扰了。”

二人并肩朝着酒楼走去。

不多时,天下第一绝酒楼便映入眼帘,酒楼矗立在街角。

朱漆大门色泽鲜艳,飞檐斗拱高高翘起,在一片低矮建筑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巍峨壮观。

门口两名身着崭新锦衣的小厮,见有客人前来,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躬身行礼:

“几位客官,快里边请!”

张仁多带着叶璟大步朝里走去,酒楼大堂内热闹非凡,酒客们划拳行令,推杯换盏,喧嚣声不绝于耳。

小厮见张仁多口就说要去地字甲号房,就连忙在前头引路。

相比奢华气派的天字房,地字房的布置则多了几分雅致。

而此时,房内另外两个总旗,赵虎和孙豹早已等候多时。

见张仁多进来,两人立刻起身,双手抱拳行礼:

“百户大人!”

目光随后落在叶璟身上,带着一丝好奇,上下打量起来。

没过多久,钱二牛、刘三刀、郑四宝、周小五、冯小六五个位小旗官也相继赶到。

众人一番寒暄后,便依次入座。

酒菜很快上桌,青瓷酒壶里,美酒香气四溢,精致的菜肴摆满了一桌。

张仁多端起酒杯,站起身来,眼神扫视众人一圈,声音洪亮地说道:

“今日把大家叫来,一来是为了认识认识这位新来的同僚——叶璟叶旗官。

二来嘛,咱们也趁这个机会,好好谋划一下,该如何应对东厂之事!”

赵虎听闻,“嚯”地站起身,腰间的佩刀随着动作“哐当”作响,手中酒杯险些打翻。

他瓮声瓮气地吼道:

“还谋划个毛!找个机会,兄弟们直接杀进东厂据点,把那些阴阳人杀个片甲不留!”

说话间,他粗壮的手臂在空中用力挥舞,周身散发着一股莽劲。

另一个总旗孙豹翻了个白眼,脸上闪过一丝嫌弃,伸手扯了扯赵虎的衣袖,尖着嗓子说道:

“赵虎,你叫赵虎就真的虎了?脑子一热就往前冲,能解决什么问题!

东厂高手如云,咱们就这么贸然冲进去,那不是羊入虎口嘛!得从长计议,别到时候把兄弟们都搭进去。”

孙豹一边说,一边摇头。

“我的虎不是虎啊,我是不是虎啊……”

赵虎还想狡辩。

“闭嘴吧你!”

孙豹面皮一皱,满脸嫌弃,随后他眼珠子滴溜乱转。

旋即,他伸手抓起桌上油光发亮的鸡腿,那鸡腿在他手中划过一道凌厉弧线,仿直直朝着赵虎大张的嘴里飞去。

“唔!”

赵虎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措手不及,话犹未说完,鸡腿便结结实实地堵住了他的嘴。

他双目圆睁,两腮鼓得如同气鼓鼓的青蛙,模样滑稽不堪。

双手下意识地去抓嘴里的鸡腿,可碍于众人在场,动作瞬间顿住,神色窘迫,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众人见后纷纷哈哈大笑。

“你瞧瞧你这副熊样!”

孙豹双手抱胸,嘴角一撇,扯着嗓子数落道:

“每次都这般冲动,全然不想后果。若在执行任务时,脑袋一热胡来,得连累多少兄弟遭殃!”

钱二牛见此情景,赶忙起身打圆场。

他满脸堆笑,双手稳稳端起酒杯,朗声道:

“好了好了,两位都莫要争吵。今日百户大人差咱们来,是要商议正事,可不是来看你们斗嘴的,先喝酒,喝酒!”

言罢,他仰头一饮而尽。

叶璟轻抿一口酒,放下酒杯,不紧不慢地开口:

“依我看,东厂如今风头正盛,背后又有九千岁撑腰,正面交锋对咱们不利。

咱们不妨利用平日里监察,办案的机会,收集他们敌对势力的情报。

比如京营、刑部,甚至是朝堂上某些看不惯东厂行径的官员,找准时机,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来个祸水东引。

如此一来,既能削弱东厂的势力,咱们也能坐收渔翁之利,降低自身的损失。”

叶璟条理清晰地阐述着自己的想法,目光扫视众人。

张仁多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微微点头:

“叶兄弟所言极是。咱们锦衣卫虽说也是皇上亲军,但东厂那帮人仗着九千岁的宠信,行事嚣张,咱们不能硬来。”

这时,钱二牛挠了挠头,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百户大人,叶兄弟,我觉得咱们还可以从他们内部入手,说不定能找到愿意为咱们通风报信的人。”

刘三刀一直沉默不语,今日之耻如芒在背。

他突然冷笑一声:

“哼,东厂内部都是一群见利忘义之徒,就算有人愿意帮咱们,也得小心是不是陷阱。”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火朝天。

叶璟看着众人,心中暗自思量,这锦衣卫内部若能少点“人才”,未必不能成大事。

张仁多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高声说道:

“好!既然大家都有想法,那就各自留意,有了线索,立刻来报。来,为咱们的计划,干!”

众人纷纷起身,举杯相庆,屋内气氛热烈非凡。

……

酒过三巡,桌上几坛酒壶早已见了底,烛火在穿堂风里摇晃着屏风,映出一张张因宴席而涨红的面庞。

赵虎猛地一拍桌子,身子前倾,宽大的衣袖“哗啦”扫过酒杯,酒水四溅。

他涨红着脸,脖子上青筋暴起,想到今天在东厂门前受的窝囊气,他愈发激动,猛地站起身,腰间佩刀“哐啷”一声磕在桌腿上。

借着酒劲,他扯开嗓子吼道:

“老子不服气啊!今日之耻,我们五十个兄弟,在东厂那不过二十几人的阴阳人面前受辱。

明日我就带人去东厂门口叫板,看他们能把老子怎样!”

张仁多听后脸颊泛红,双手重重撑在桌沿,借力站起身来,随后右手往下摆了摆,示意赵虎坐下。

“够了够了!案子刚刚已经讨论得差不多了,今天是给叶兄弟接风洗尘,不是让你们来讨论这些破案子的!”

张仁多一边说,一边伸手胡乱抹了把脸上的酒渍,

“吃酒!都给我吃酒!”

听到这一嗓子。

原本喧闹的酒桌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赵虎涨红着脸,嘴唇动了动,却又没说出话来。

片刻后,纷纷坐回原位,烛火依旧摇曳,映出满室沉默。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尴尬地干笑几声,纷纷端起酒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