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哥。”

用过茶点后,贺之珩非要送她回府,陶锦书心中惦念着事情,犹豫几番,将明显兴致勃勃的男人叫停。

贺之珩驻足回头,狐眸半弯,手里拿着螺钿盒,“怎么了?”

陶锦书咬了咬下唇,最终像下定了某种决心,“春桃,你进去帮我打包一份红豆糕来。”

“是。”

陶锦书刻意支走春桃,认真看向贺之珩:“二哥哥,我们几日前,是不是在碧春楼见过?”

贺之珩笑容微僵,鼻腔嗅到了一丝药香,那日用的药,至今仍有余香,但药力远不胜之前。

他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那日陶锦书醉得厉害,应该不会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心中浮起一丝庆幸,“是,你当时喝醉了,我又找不见你的贴身侍女,所以就自作主张,将你放回了房间,你不会怪我吧?我只是太担心你了,不过你放心,没有人看见你和我。”

话音刚落,陶锦书双颊慢慢染上红晕,贺之珩的眼神太过无辜,以至于她准备好的措辞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我没有想怪你。”陶锦书磕磕绊绊道,声若蚊蝇,“只是突然想起来了,毕竟…毕竟男女有别,我…”

“咳咳咳——”贺之珩咳嗽几声,“这俩日公务繁忙,我实在怕诺诺生气,和人打听了一番,听说你在碧春楼,我处理完事务,一有空就来了,后来又是漏夜走的,想来是那个时候染了病。”

陶锦书果然立马被吸引了注意,自责道:“怪我不好,那两日也没想着跟二哥哥说明白。”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如今误会消除,只希望诺诺不要疏远我。”

贺之珩轻抿双唇,眉眼中流露出哀伤。

陶锦书的心莫名被揪了一下,下意识道:“我不会的。”

春桃此时也打包好了糕点,从店内走出。

陶锦书侧头看了眼春桃,对贺之珩道:“那二哥哥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吧。”贺之珩道,“方才马匹发疯你也看见了,此事非同小可,而是有人刻意陷害,我不放心你。”

陶锦书微拧秀眉,还是答应了他。

二人并肩行走,春桃在后头跟着。

陶府就在长乐坊的隔壁,不过几条街就到了。

贺之珩的脚步停在了陶府大门的百米处,他神色复杂,但很快被他的漫不经心所掩饰。

“二哥哥就送到这儿吧,前边就到了。”陶锦书道。

“好。”贺之珩难得没再勾搭她多留一会儿。

即便来了扬州,他也从未踏足陶府方丈内半步,瞧见那块熟悉的牌匾,他竟一时有些恍惚。

再等一段时间,马上…他就能光明正大进陶府了。

陶锦书对他的所想全然未知,刚踏入府门,便遇见了管家张颐。

“张叔,好巧。”陶锦书同他打了声招呼。

张颐笑了笑,眼尾皱纹堆起,“小姐回来了,方才老奴见小姐还有个同伴,怎么他没进来呢?”

陶锦书刚想说实话,想起那日父亲的嘱咐,怕张颐告诉父亲,父亲会训斥她,于是话到口边拐了个弯儿,“不是同伴,是商铺的大主顾,路上遇见了,聊了几句生意上的事情,张叔,我先回去了。”

没等张颐回话,陶锦书就赶紧朝春桃使了个眼色,主仆二人小跑着赶紧离开了此处。

张颐挠了挠头,随后又回望向府门外。

那道背影此刻才渐渐离开。

张颐总觉得这人有种说不上的熟悉感,愣神看了片刻,摇着头离开了此处。

陶锦书回了屋里,先喝了口茶,红豆糕原本就是个幌子,如今拆开摆在她眼跟前也没胃口。

“春桃,把糕点分了吧。”

陶锦书轻敲桌面,示意她将东西拿走。

“小姐不吃吗?”春桃问。

“我有点撑得慌,没胃口。”陶锦书如实回答,胳膊置于桌上,双手托腮。

“奴婢知道了。”春桃将油纸包拿起,把里头的点心分给了芙蓉轩的丫鬟小厮,竟是买了个正好。

陶锦书思绪又飘到贺之珩身上。

不受控制地回味今日的相遇,总觉得有什么细节被她忽视了。

自作主张将你送回了房间,没人看见…

自作主张…送回房间……

等等!

贺二是怎么知道她卧房的?

“嘶————”

陶锦书倒吸一口冷气,愁眉苦脸看向春桃。

她的两个贺哥哥都骗了她,或者说这其中至少有一个人在撒谎。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陶锦书苦着脸,眉头紧缩,手扶上眉心。

“小姐怎么愁眉不展的?”春桃问。

陶锦书闷闷回道:“我没事…”

这种事情,说出去恐怕只会更复杂。

真相如何,那俩个人多少肯定是知道的,否则谎话怎么会编得那么自然?

真假参半来骗她,何苦这样做呢?

陶锦书心头涌上一股酸涩感,她觉得自己被两头戏耍了个遍,这种滋味儿并不好受。

她很想现在冲到府衙或者冲到贺府问个清楚,但思来想去,她不想让多余尴尬的场景出现,只能轻咬下唇,叹了口气。

她烦躁地捋了捋垂下的发丝,预备将这苦黄连悄悄咽下。

她这下是长记性了,以后绝不会轻易贪杯了。

贺之珩还在回味陶锦书亲手送他的礼物。

回了府后,兴冲冲在一面等身铜镜面前,将玉禁步系上。

走路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悦耳动听。

贺之珩宛如少女怀春,嘴角微微上扬,手轻抚鱼形环佩。

“公子…小人有新发现。”

陈意在外头禀报了一声。

贺之珩斜睨向门的位置,漫不经心挑了挑眉,眼睛还盯着铜镜,“讲。”

“小人在马脖子附近找到了些许白粉,经过小人检查,这药正是来自我们贺家,只需吸入一点,马匹便可发狂。”

‘吱呀——’

门被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贺之珩冷冷看向低首的陈意,“你什么意思?此事跟贺家有关?”

他当上明义楼楼主后,贺家势力进一步水涨船高,虽然贺家人内斗不断,但按理来说,不会在他带来巨大利益的时候害他。

“马匹行进途中曾被一乞丐撞过,小人怀疑药粉就是在那个时候掺上的,至于幕后是谁…是不是跟主家有关,小人还不清楚。”

贺之珩面上极快闪过一丝不悦,沉默半晌,低低嗯了一声,“此事…不必多做追查,马上我就会收到弹劾了,谁弹劾的,那就是谁做的,或者说,和他脱不开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