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煤油灯忽明忽暗。辛母的搪瓷缸底沉着昨天剩下的小米粥，汤匙柄还沾着口水。
“妈，”王艳姝半蹲在坑边，“跟大哥去Z市，大哥会护你们周全的。”
“我不去。”辛母这一句‘不去’吓哭了正在睡觉的小军。“你爸还在看守所······”
“妈，你听点话吧。你咋就不明白呢，不到非要你走的时候，谁会撵你。再说你老在弟弟家住着算咋回事，舅舅不说什么，舅妈呢？人家也有孩子，哪能成天总管你们。”辛伟峰语气不太好，辛母一听数落就哭了起来。
“妈，别哭了。赶紧带上行李跟着大哥走吧。大哥会安排好你们的。”
“好吧。那我去。”辛母一看眼泪没用，只能妥协。
家门口的老槐树落光了叶子。辛母的脚陷进土里，眼睛看向粮库的方向，问道：“老二，你爸会没事吧？”
“肯定会没事的。”辛伟峰也不知道前路如何，但是要让家人坚定信心，只能这样了。
于是，零零散散装了一大牛车，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来到Z市，辛伟光没有办法找到房子，只能在他家旁边的平房区租了一个小院，安置全家人。
早上平方搂着煤烟。秀芳的尖叫刺破晨光：“辛伟光，你把你妈借来干啥？她活不会干，孩子不会带，天天一直相符坐着。”
“秀芳，伟峰说····”
“伟峰说，伟峰说，你弟是司令啊，还是局长啊，你妈吃我们的，穿我们的，我们有多少钱可以这么造。”
辛母听见这样的话纵使脸皮再厚，也要出面了。
“秀芳，你要整明白，我是来投奔自己的儿子的，与你不相关。如果看我碍眼，就把钱退给我，我们自己单过。”
“不行！”辛伟光的手掌重重落在坑沿，震落了搪瓷缸。
大嫂指甲划过辛伟峰给的生活费。
“你来了，我娘家弟弟本来要来住的，但是都回去了。本来有个蹲监狱的公爹已经是耻辱了，如果还要起刺，你别怪我们。还有那两个丫头，眼瞅着就是矫情的，这不吃那不吃的。也不知道要吃什么。”
二美站在地上，看见这样彪悍的大嫂已经傻眼了，她手里拿着二嫂送的书，上面写着：“平安。”
“二嫂说，不要······”吵架两个字还在嘴里没出来，她的话就被大嫂一巴掌打断了。
“你二嫂，你二嫂那么好咋不把你呆在身边呢，你二嫂就是不要你了，想远离你们，让你那个蹲监狱的爹一辈子出不来。”
“秀芳，你住口。”辛伟光实在忍无可忍，上去也给了秀芳一巴掌。
辛伟光的手掌覆上妻子颤抖的肩膀。去年暴雨夜重现：妻子抱着高烧的女儿，哭着求他。他也是这样的一巴掌。真是无情啊。
秀芳什么都说不来了，摸着脸跑了出去。
谁也没有想到，辛伟光的这一巴掌下的太快了。大家也都忘记了动作，都直直傻傻地大眼瞪小眼。
碍于面子，辛伟光始终没有追出来。
“天煞的，我早就不同意你和她在一起，你看看你们过的是啥日子？你爸给你钱买房子，你看看你俩这屋，脏的不行。你倒好，你要当倒插门的女婿啊。我不来都不知道，你和人家娘家过在一起了，磕不磕碜？老大，你咋这么窝囊？”
这时候有一只手拽了拽辛伟光的衣服，他回头一看，：“大美？”
大美拽着大哥，示意他到门外去。
“大哥，你去把大嫂找回来吧。妈不管儿女的，你还看不清吗？你别听她的了。你走之后，二哥娶了二嫂，全家也只有二嫂能治得了妈的毛病。”大美吸了吸鼻子。
“妈，得啥病了？”
“二嫂说她得了没事瞎讲究和管闲事的病。”说完，大美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辛伟光低下头，大家都说老二俩口子好，他看也是，人家把日子过得明白，两口子劲往一处使，再看看他和秀芳，完蛋。
大美看得出大哥的为难，忙劝道：“大哥，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什么是错，什么是对。其实错不光是大嫂一个人的。妈，说的不全对。你是儿子不假，但是爸出事了，她不应该只想到自己，她是妈，她得保住家，护住咱们。但是现在她护不住，所以，大哥，用二哥给的钱在外边给我们租房子吧，我们别住在一起，也别离的太近。不过现在最主要的是追回大嫂，道歉。怎么说打人是不对的。”
辛伟光看着大美这张和自己母亲80相似的脸，有些恍惚，妹妹真的长大了，还懂得解决问题。
辛伟光起身，朝外走去，怀里的军用水壶装了些小米粥。
“秀芳······”他的声音沙哑，看见妻子蹲在家旁边废弃板房的台阶上。
辛伟光看见她时，她正在用石头在地上写着：“辛伟光，臭男人，辛家人都可恨。”看见辛伟光来了，忙用手抹掉地上的字，后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一样，恨恨地迎着辛伟光的眼睛，那眸光好像在说：“看什么看，老娘愿意写。”
辛伟光也在台阶上坐下，打开水壶盖，一股米香飘出来，勾出了秀芳肚子的“咕噜”声。
“喝点吧，我新灌的。”辛伟光往前递了一下水壶。
“我不喝。留着给你妈喝吧。”
“你”辛伟光想起妹妹的话，耐下性子来说：“秀芳，你不想和我好好过日子吗？”
“现在是我不想好好过日子吗？”秀芳眼含热泪，很委屈地看着辛伟光。
“唉，我也有责任。”辛伟光看着流泪的妻子，再一次妥协了。这种情况不知道有多少回了。他轻轻揽过妻子的肩膀，说：“秀芳，我会用老二给的钱，给我妈他们租稍远一些的房子，然后让他们自己过日子，我不天天过去好吗？我也会和老二联系，催他们尽快把事情办完，把妈接走。妈他们不会住太久的，放心。”
“真的，你会吗？”秀芳看着辛伟光的眼睛，确认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辛伟光郑重地点点头，就拉着秀芳回家了。回到家后，辛母一直在房间里不出来。还是大美打破了僵局，和大嫂说了几句话。
“大嫂，过几天我们就搬走了，你别太在意我们。”显然大美已经劝过辛母了。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