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教授停了下来,招呼我们注意眼前的这栋建筑。它位于古寨的较深处,靠近一侧的山壁,相较于其它建筑保存得完整一些,甚至屋顶只是破了几个小洞,没有完全坍塌下来;从其建筑质量和结构制式来看,应当是一栋重要的场所,不是寨主议会的礼堂就是族群祭祀的祠堂。建筑前的道路,如果排除掉散落的阻碍和废墟,似乎也四通八达,可以预测到能通向寨子里的其它地方。我看到与我们来时道路相对的方向上似乎还有另一条出路,思考我们是原路返回还是顺着这条道前往之前提到过的火寨呢?其实还有一个更加紧迫的前提,我们是打算借住在这个古寨里,还是趁夜赶路、马上离开呢?

从这一时起我们才真正开始思考安全的问题。林教授博学多识,向导勺磺熟悉环境,但现在恐怕都不太能发挥作用。我和遥风可以说是两个愣头青,体力确实比林教授好得多,但也绝不是搏斗的能手。如果遇到危险,勺磺自已趁乱逃跑还可以,怕是难以再给予我们任何搭救之手。假如此时有劫匪出来打劫,甚至不需要团伙,只要一个手持正规武器的男人就可以把我们全部制服。在这种环境下,就算是杀人灭口,等有人发现我们的尸体也要几个月以后。甚至遇到劫匪都是比较好的结果,如果遇到的是野兽呢?或者更坏,遇到的是鬼魂呢?我们在阳城中享受城墙的庇护久了,怎么变得如此天真,没提前想到雇佣能提供有效武力的保镖呢?就算当时只叫上一二位元术学院的学长,也比我们现在的处境要好得多。

经过简短的讨论,我们认为还是就地休整更为妥当。趁夜赶路,不论是继续前往火寨还是返回夏寨,都比现在的处境更加危险。根据我们目之所及,四周的废墟之中至少在近期并没有人类或者大型野兽活动的痕迹。眼前的这栋房子,看起来还算坚固,应当没有倒塌的风险。屋内再搭个简易棚子,就可以潦草地对付一晚。篝火最好还是不要生了,万一引来不速之客就不妙了。我们在准备这些的时候,发现房屋内的柜子里还留存有一些书籍,虽然已经破败不堪、缺损严重,但是勺磺努力辨认出了大部分的文字,说明这里确实曾是火寨文明的一部分。从内容上看,似乎是很普通的日志记录:昨天这家人生病了,今天那家人从山下带回了精美的商品,明天要举行崇拜某位神明的祭祀,如此种种,好像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等天色彻底黯淡下来后,林教授安排我们轮班守夜,他和勺磺先守第一班,等过了二时之后再叫醒我和遥风换班。他俩正好趁这个机会借着燃灯的灯光,把找到的几本书册整理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这个地方的山风没有昨晚夏寨那样疯狂,我听着林教授和勺磺小声讨论的声音入睡,梦境杂乱而没有头绪。等我猛然苏醒的时候,时间正是深夜,已经过了预定换班的时间,我却不是被林教授叫醒的。我旁边的遥风还在酣睡,但林教授和勺磺却没有了身影。我想两人是不是在别的房间,迷迷糊糊地起身寻找,并小声呼喊林教授。与我害怕的一样,房前屋后都没有二人的踪迹。我瞬间清醒过来,终于感觉到夜晚的山风吹在皮肤上的寒冷。我快速地思考是先叫醒遥风还是先扩大寻找的范围,此时一阵阵呼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并快速逼近。我看到勺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踉踉跄跄,上气不接下气。他看到我就像看到救星一样,几乎跌倒在我身上,抓住我的衣襟说:林教授被虫子抓走了!

我心中一惊,在慌乱与迷茫中环视一周,确认现在不是在梦中,而是在现实的环境里。遥风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显然也听到了噩耗,从房屋中跑出来与我们汇合。我们的第一反应是寻求帮助,但是渡过短暂的迷惘后,我们就反应过来——如今除了我们自已,附近再没有别的帮助可以依靠了。如果我们保持理性,鉴于当下的条件,最佳的解决方案依然是以自保为优先选择。但是这样一来,林教授可以说是凶多吉少了。于是没有再多的权衡,我们就决定冒险试试。勺磺告诉我们,他和林教授发现离这里几十步的距离处有一个洞穴;林教授被洞中的动静吸引,缺乏警惕之下被里边冒出的东西拖走了。黑夜之下什么东西都看的不真切,勺磺只觉得那是一只黑黢黢的巨大虫子,似乎还看到了虫子头部那一对骇人的螯肢;正是这对螯肢突然从洞中伸出,拖拽住林教授的衣服,一切都发生在刹那间,林教授就不见了,只从洞中传来快速远去的呼救声。然后他就迅速跑回来求救,正好遇上我;可能我在睡梦中隐隐听到了他的呼救,算起来我惊醒的时间正是林教授遇险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