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教授四处查阅资料的同时,我的梦境也发生了不可忽视的变化。假如我在梦中对石阁的位置没有判断错误,那么一团愈发明显而躁动的球体正在我脚下发展壮大。我原本以为这些位于地下的光亮完全没有道理,或者至少与我们地表的人类世界没有直接的关系;有可能是埋藏的矿物,或是古代的遗存——反正一直埋在那里没有动静,我对不义之财也没有特别大的兴趣。然而几天以来,我竟发觉那些光球产生了变化,逐渐耀眼而繁杂,甚至掩盖了大学里的人群活动;更多的人接收到了奇怪的影响,大学元术学系里的传言甚嚣尘上,尤其以土元术的几位教授受到的波动最大,其中一位德高望重者更是在半夜被震得吐血身亡。一时间人心惶惶,但又没有任何故事见报,学校方面也拒绝展开“无谓的调查”;有人甚至猜测可能是敌国的隐秘活动,试图通过见不得光的手段以实现对元术学科的打击,从而在战事中取得不对称的优势。这些当然是无稽之谈,我却不能置之不理,因为我的睡眠愈发差劲,而校医院的大夫也不愿再给我开出剂量更大的助眠药物了。

在这一个暖春的夜晚,我终于在数次从梦中惊醒后,离开让我爱恨交加的床铺,不停地来回踱步,试图憋出一个解决的方案来。我从二楼走到一楼,又踱回二楼;我从大门走出到街道上,绕着石阁的墙根顺着转三圈,又逆着转三圈,抬头看看星星,低头数着地砖,又眺望不远处尚未打烊的灯火;我再次回到室内,上楼下楼,坐下站起,烦躁不安。我从二楼下到一楼,没有察觉身边的所在楼层,试图在楼梯处寻找更下一层的阶梯,却险些被我以为不存在的地面绊倒;这时我突然发现,楼梯在一楼的三角空间下、原本我计划堆放杂物的地面上,好像隐约看到一个方框形状的黑色空隙,围成了一个盖子一样的石板。仔细看来,石板的材质和周围的地面有些差异;当我用手触摸时,还能感受到从空隙中吹出的细风来。显然石板下面存在另外的空间;我再次被惊出薄汗,因为我在石阁内住了几个月,竟一直没注意到这样一个结构的存在!

我无法用理智压制内心从混沌中滋生的强烈好奇心,于是从旁边寻得两三把似乎匹配的工具,最终用一个细长的金属钩棍将石板撬动开来。石板具有一定的重量,我只能将其挪到一旁,使其不会再自动覆盖回洞口。洞口处一把贴着墙壁的木制梯子显露出它顶端的部分,似乎邀请我进行更加深入的探索。我自洞口边缘小心地向洞内张望;从目前看到的部分墙体和地面来推断,这似乎是一个类似地下室的结构。我屏住呼吸,仔细辨听洞内的声音,想要确定其中是否存在会对我造成威胁的未知存在。在一段时间无聊的沉默后,我大胆地认为这只是一间普通的地窖而已,于是通过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梯子,下到这间在我眼皮底下藏匿了数月的密室中。

我早已发现我在石阁中的视力不同寻常地敏锐了;从第一天住进石阁起,我就没在其中装置过任何照明工具。我原本以为是借助了窗外射入的微弱阳光;但即使是月缺之夜的幽静夜晚,我也能自由穿行活动,而不怕被绊倒或者撞上墙壁。这一情况在这毫无光亮的地下室中更加明显了,虽然我能清楚地知晓我现在所站立位置的黑暗,但似乎仍有足够的信息反馈给我的感官——这里是架子,那里是桌台,几步外是坚实的墙壁。如果说地下室与楼上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里对我来说似乎更加明亮了。这个地下空间看起来并不广阔,面积还没有一楼的客厅那么大;各处杂乱地堆放着物品,除了架子和桌台外,似乎还有一些仪器,与我在大学各个实验室看到的都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