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的月光是靛蓝色的。
苏清月跟着林夜穿过鮫人卫队的戟阵时，数万只发光水母正从归墟穹顶掠过。它们触须间垂落的星沙在两人脚下铺成银河，每一步都激起记载着古老契约的铭文。少女低头看见自已倒影中重叠的仙子虚影，那袭月华流仙裙的袖口还沾着三千年前的血渍。
\"把呼吸频率调整到龟息术第三周天。\"林夜突然出声提醒。他玄色唐装的衣摆无风自动，暗绣的二十八宿星图与穹顶投影遥相呼应，\"这里的海水不是H₂O。\"
苏清月闻言微怔，随即发现指缝间流淌的液体异常粘稠。当她运转家传心法时，突然尝到舌尖泛起青铜锈味——这根本不是海水，而是液化的时空乱流。
拍卖场入口的砗磲屏风缓缓开启，声浪裹挟着灵气扑面而来。星际掮客们操着七种语言讨价还价，苏清月听见有人用反物质燃料兑换秦始皇陵的青铜爵，还有仙女座商人正在展示装在琉璃瓶中的微型黑洞。林夜随手将青铜虎符抛给迎客的蛟女，对方额间的第三只眼突然迸发金光。
\"天字甲等座。\"蛟女的嗓音带着深海回响，\"贵客这边请。\"
当他们踏入悬浮包厢时，苏清月注意到林夜在观察某个星盗打扮的独眼男子。那人正在把玩半块青铜罗盘，残缺的指针疯狂旋转，竟与她怀中时轮晷碎片的波动频率完全同步。
\"第一件拍品，殷商青铜扶桑树残件。\"拍卖师敲响雷兽腿骨制成的木槌，\"经碳十四与量子溯源双重验证，此物曾接触过后羿射日箭的煞气。\"
展台防护罩开启的刹那，苏清月感觉心脏被无形之手攥住。那株三米高的青铜神树表面布满箭孔，九只金乌造型的枝头有七处断裂，残留的创口处不断渗出黑色黏液。更诡异的是树根部位缠绕的锁链，竟与月球镇龙桩的材质完全相同。
\"起拍价十万灵晶，每次加价不少于...\"
\"一百万。\"林夜突然开口。他倚在鲛绡软垫上把玩茶盏，仿佛刚才报出的是茶水钱。整个拍卖场陷入死寂，星际商人们惊愕地看向天字包厢，几个智械生命体的电子眼急速闪烁。
苏清月突然按住太阳穴。当林夜报价声在耳畔回荡时，她眼前闪过支离破碎的画面：自已身着兽皮甲胄，在燃烧的扶桑树下将射日箭刺入某人胸膛。那个被贯穿的身影缓缓转身，赫然是正在斟茶的林夜。
\"一百二十万。\"机械合成的报价声从地字厢传来。苏清月看见报价者全身笼罩在黑晶战甲中，但那人缺失的右手小指正在渗出熵增物质——与月球战场的天枢元帅完全一致。
林夜轻笑一声，指尖在案几刻下甲骨文。当\"丙辰\"二字完成的瞬间，展台上的青铜神树突然剧烈震颤。七只断裂的金乌头颅同时睁眼，暗红光芒扫过观众席，被照到的智械生命体纷纷暴起，他们的机械骨骼正在生长出血肉经络。
\"检测到模因污染！\"拍卖场的防御阵法自动激活，却无法阻止变异机械体疯狂攻击。苏清月看见那个星盗的青铜罗盘浮上半空，指针直指自已胸口。她本能地结出记忆中的法印，月华之力在掌心凝成虚幻长弓。
林夜忽然按住她的手腕：\"别动，他们在找你识海里的月华印记。\"
话音未落，变异机械军团已突破防护罩。冲在最前的怪物兼具金属与血肉，它胸口镶嵌的量子核心正播放着上古战场的全息影像——正是苏清月记忆里射杀林夜的场景。当怪物利爪即将触及包厢时，林夜吹灭了烛台。
绝对的黑暗降临。
苏清月感觉时空在疯狂坍缩，耳畔响起亿万年前的星爆声。当光明重现时，她发现自已站在青铜神树的顶端，脚下是静止的屠杀现场。林夜正在检查树根处的锁链，那些铭刻着\"受命于天\"的青铜环正在他的触摸下层层解锁。
\"周穆王西征带回来的不止是龙马。\"林夜扯断最后一根锁链，树根处露出刻满楔形文字的金属板，\"还有玛雅人的末日预言碑——可惜被改造成了智械帝国的通讯基站。\"
苏清月正要发问，突然被林夜揽住腰肢跃下神树。两人落地的瞬间，整株青铜树化作齑粉，粉尘在空中重组为星图。她认出这是仙女座星系的投影，但本该是智械帝国主星的位置，悬浮着一枚青铜材质的眼睛。
\"时轮晷的组件之一，窥天瞳。\"林夜挥手收起星图，\"看来我们的机械朋友找到了有趣的东西。\"
拍卖场的混乱突然解除。当众人从时间静止中恢复时，展台上只剩林夜留下的玉简，上面刻着\"货款两讫\"四个篆字。独眼星盗的青铜罗盘不知何时出现在包厢，指针死死指着苏清月怀中时轮晷碎片的方向。
\"该去见见老朋友了。\"林夜弹指击碎罗盘，内部掉出的光子芯片显示着太平洋底坐标，\"你说对吗？天枢元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