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吧。”
“对对，大公司……”
看他自言自语的样子，我舍弃了与他吻别的想法，男人当真像个孩子，一时贴心一时糊涂的。
只是抬脚到路上时，我好像摔了一跤，再一晃眼，就只听见有人骂骂咧咧地跺脚。
“真倒霉，没撞上！”
“什么没撞上？”
“老方家的女儿呀，没撞上大运。
有人给算了，再晚一刻钟，撞上大运，准是个男孩。却硬生生被这丫头给冲了，晦气啊。”
是了，这大抵是我出生的日子。
只听母亲粗粗地讲过，说是我命不好，又是个女娃，除非早点结婚嫁人，否则一辈子都是苦命。
至于我那个不说话的哥哥，跟那个懒猪弟弟，从小就是一家人的宝。
家里家外老老少少都说，这两男娃有福气，生下来就有个女娃给照顾着，等大了再找个对象伺候，必定是舒服一辈子。
而我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伺候人的女孩，打小就跟着我妈做家务。
看到垃圾要赶快给扫了，不然会被未来婆婆骂；
垃圾桶满了就要倒，没眼色的媳妇会被婆婆说死的；
至于洗衣服，热水太奢侈了，那都是男人泡脚用的，多余的也没女人的份，毕竟还要温酒呢。
这样的生活倒也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比方说，女人不能随便化妆，化的越妖艳越容易克夫；
女人不能跟男人一桌吃饭，否则就是想和婆婆平起平坐的意思，会给夫家添晦气；
女人若是出嫁前没学会服侍人，那一家都会被说死，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没教养……
村里关于女人的故事实在太多了，不过我最爱听的，还是关于隔壁邻居家的那个“不孝女”。
因为她妈妈天天跟我妈一块洗衣服，久而久之，我对她的故事也算是耳熟能详了。
据说她是个倔脾气，按她妈的话来说，比驴还倔。
她弟弟有的，她也一定得有，不然好好的东西都给摔坏。
摔完了最多也只给骂两句，打可是万万打不得的，否则就跟你对着干。
追着跑着往院里那棵歪脖子树上窜，非得她爸在长辈面前保证不揍她，才肯下来。
“要不是她奶奶宝贝她，早被送人了。”
她妈妈总是这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一边摇头一边叹气的，然后羡慕羡慕我们家。
“还是你家新月好，又懂事又听话。长大了必定是个端庄的小姑娘，把村里的小伙子都迷住。”
这种时候，我妈也定会安慰她两句，跟礼尚往来一样。
“哪有，女孩都不叫人省心，上回还说要写作业不干活呢。要我说，女孩子读这么多书干啥。”
“就是，娃呀，听你妈妈的话。
家务才是第一位，读书又不能当饭吃。
把家里的活干好了，未来婆婆满意，老公也高兴，不然的话，那日子可就难过咯。
你瞅瞅我们家那个，比男孩还皮，这样的姑娘哪怕是长大了，也都是没人要的，可愁死我跟她爸了……”
这话倒叫我好奇了起来，那个女孩究竟是何许人也，能嚣张到这种地步。
只可惜，听说她闹死闹活要跟她弟弟一样去县里上学，而我天天忙着屋里屋外的事情，得了空也是给我妈带我弟。
所以，一直都只是在旁人嘴里听过。
不曾想，初中毕业后，在职高里遇到了她。
其实，我当时的成绩不算差，次次都是班里的前几名，尤其是英语，在县里还得过一等奖呢。
说起英语，那是我最喜欢的学科，也是唯一的爱好。
于我而言，它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桥。
我可以透过它去看、去听、去思考另一种可能性，比如说翻译家，比如说外交官。
冬天的农活总是少些，每当那个时候，我就喜欢折根小树枝，在院里的泥土地上写字。哪怕只是拼几个字母，都能令我开心好久好久。
不过有次被我爸看到后，把我骂了一顿，所以，再没敢在家里人面前写过。
这些都不值一提了。
至于我为何会去职高，无非是因为填志愿的时候，听我们班主任讲，说是职高和高中差不多，主要是学费会便宜不少。
听到省钱两个字我就来劲，跟爸妈一说，他们也支持。
因此，我算是阴差阳错的，被命运推了过去。
那是我第一次来到县城。
同乡的大多是男孩，很难瞥见女孩的身影，至于能说得上话的人，就更少了。令我对这个陌生的地方，更多了一层恐惧。
每天除了勤勤恳恳地上课，就是低头背点单词。毕竟未来去工作，可能还会用的上。
但是，在日复一日的消磨里，这项爱好也被慢慢放弃了，因为它与周围格格不入。
我不敢也无法反抗他人的眼光，倒不如老老实实地顺着人群走，至少，不会被当做异常。
就是那个时候，我可算是遇到了那个“不孝女”。
她是学生会的主席，招新时看到的。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她扎着高马尾，很神气地在上面讲话。
举手投足间弥漫着一种自信，把什么都不会的我衬得更是自卑。以至于没注意到她下台后，走到了我身边。
“嗨，听说你是老方家的千金。”
她拿胳膊肘抵抵我，给我吓了一大跳。
“你是……那个“不孝女”？”
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已讲错话了，尴尬地甚至不知朝哪看。
“诶对对对，是我，徐瑶。”
她像是听故事一般，交叉起胳膊抱在胸前，很自然地就接下了这个称呼。
“大家都这么说你，你不生气吗？”
毕竟女孩子要是被外人这么讲，可不得羞愧的不敢出门。
更何况，这么说的还是自已家里人，不如找棵树吊死算了。
“他们爱说就叫他们说去，爱气的也叫他们气去，反正我也堵不了人家的嘴。”
“你真不像个女孩子……”
我搜肠刮肚，思来想去也就一句话能对得上她。
毕竟端庄、文静、懂事、听话什么的也对不上，其他的倒也没什么适合夸女孩的词，大抵也只有这句了。
“不像女孩，你倒是说说，那像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