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一次夜跑
吃完饭，张嚣自然而然地拿起一个橘子，扒开皮，分了一半给方元元。
方元元看着张嚣递过来的橘子，愣了一下。
“放心，这是甜的！”张嚣抖了抖手，笑着说道，“不是我家门口的酸橘子！”
方元元抿了抿嘴，接过橘子，一瓣一瓣往嘴里放。
他想吃酸橘，想看张嚣挤眉弄眼，想听张嚣酸到发抖的声音，却没好意思说出口。
“想吃酸橘？”张嚣看出方元元的想法，一边笑着，一边很是无奈地说道，“行吧，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说完，从水果袋里取出一个带着叶子的橘子，剥皮，一人一半。
酸橘一入口，张嚣狰狞的表情包就出来了。
看到张嚣被酸得龇牙咧嘴的样，方元元就想笑。
“哎，你这啥毛病！我被酸得牙快掉了，你居然还在笑我！”
张嚣一边抖着身体吐着酸水，一边不由自主眯眼，嘴里忍不住控诉道。
“呵呵呵！”方元元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趴在桌上，肩膀一抖一抖的。
张嚣也跟着“呵呵呵”笑个不停。
两个抽风的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再一起笑个没完。
笑声穿过厨房的纱窗，落入了方深的耳朵，他整个人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屋内的两人，自然不知道屋外的事，吃完饭，乐呵完，方元元便让张嚣开始学习。
语文背完，开始背英语单词，张嚣一句话也没说，乖乖地拿着课本，从第一课的单词开始背诵。
趁着张嚣背诵单词之际，方元元则在高二学生群里找到了老师发的默写纸，打印了一份。
“雅痞聚集地”的一堆人，喊了一天的嚣哥，直到晚上，嚣哥都没有动静。
他们家嚣哥正在默默背着英语单词。
活了十八年的张嚣，做梦都没有想过，他会有这么魔幻的一天。
国庆假期晚上七八点认真背单词，说出去，谁信？
张嚣一边默背着单词，一边偷瞄旁边认真看书的方元元，心口泛起一股柔情。
夜色越来越浓，屋内的灯光越来越柔和，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温馨流淌在不大不小的房间里，将两人缓缓包围着。
一起学习，效率倍增，不到一个小时，张嚣就将开学以来的英语单词，词组都背熟了。
他自动自觉拿起方元元放在一旁的默写纸，开始“唰唰唰”默写了起来。
方元元的视线偷瞄了张嚣一眼，看见一向嚣张的家伙居然如此乖巧，嘴角忍不住上翘了起来。
看见方元元笑了，张嚣手下的笔更卖力，蹦跶的步伐也愈发欢快。
半小时后，张嚣放下笔，抬手轻轻推了推方元元。
方元元也搁下笔，转头看向张嚣。
“默写完了！”张嚣一脸“求表扬”的神情，看得方元元的眉头跳了跳。
“呵呵呵”张嚣忍不住低头笑了出来。
方元元快速对着课本批改了下，不由对张嚣刮目相看，居然一个都没错！
他转头朝张嚣竖了个大拇指。
张嚣的嘴巴都咧得合不拢了！
方元元抬手抚了下额头，不想再看张嚣那显得有点弱智的表情。
张嚣第一次发现，自已的笑点居然如此低。
他趴在桌上，“咯咯咯”笑个不停，连带着方元元也跟着抖动肩膀。
许久之后，两人才停住了笑声，对视了一眼。
看到对方眼里笑出的泪，再次有种憋不住的感觉。
方元元抬眼看了下桌上的钟，已经八点半了，到了他假期固定运动的时间。
他将桌上的书朝前推了推，随后挪开凳子，站了起来。
张嚣见他动作，有些疑惑：“要去上厕所吗？”
方元元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转身朝客厅走去。
张嚣立马跟着站了起来，屁颠屁颠跟上：“喝水吗？我来倒！”
方元元没有理会他，直接走到客厅的边上，拿起地上的哑铃，开始举了起来。
“哎，你手受伤了，不能举！”张嚣一下子就咋呼了起来。
方元元眉头皱了皱，继续举。
张嚣也看出方元元用的是没受伤的胳膊，便没再制止，而是走到另外一个哑铃旁，伸手拎了起来。
“哟，还挺重！”张嚣估摸了下，“得有二十斤吧！”
眼瞅着方元元已经平举了差不多二十个了，忍不住朝方元元竖起了大拇指。
“元元真牛！”一边夸赞着，一边跟上方元元的节奏。
看着方元元熟练又平稳的动作，张嚣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方元元的手，在他的印象里，那是用来弹钢琴的，是柔软白嫩灵活的，而不是像如今这样，用来举哑铃练力气的。
方元元是柔软的，却也是坚强的，他在泥泞中，靠着自已的努力，爬起来一次又一次。
张嚣再一次为方元元心疼的同时，又为他感到骄傲。
“元元，你真棒！”张嚣忍不住说出了口。
方元元举着的手顿了一下，他转头看向张嚣，不知道他这话又是从何而感！
“比我都强，当然棒了！”张嚣抬了抬下巴，“我都举不动了，元元还那么稳！”
方元元嘴角翘了翘，转头看向手里的哑铃，耳根微微泛红。
一被夸奖就脸红，这脸皮也太薄了！
张嚣忍不住闷笑一声。
方元元举完一百个，就停了下来，张嚣还准备继续举下去，被他给制止了。
“我还能坚持几个！”张嚣不服气地说了句。
方元元伸手指了指张嚣的胳膊，抿着嘴看着他。
“好了，我知道了，要循序渐进吗！”
张嚣在方元元灼灼的目光下放下哑铃。
知道方元元是为了自已好，张嚣也不逞强。
举一百个，他也能举，只是，头一回就这么大的运动量，明天早上起来，胳膊估计得废。
“然后呢，跑步吗？”张嚣看了看跑步机，又看了看方元元，问道。
方元元点了点头，转身将跑步机通上电。
张嚣看了看窗外，提议道：“元元，要不我们去夜跑吧！这会人也不多，我们就沿着虹琪路，鞍山路，体育场路转一圈回来，行不？”
方元元正准备上跑步机的身影一顿，转身看向张嚣，确定一下他在说真的，还是随口说说。
“我陪你一起跑，晚上环境好，空气新鲜，顺便出去透透气！嗯？行不？”张嚣又询问道，“你要不想去，也行，我只是随口问问。”
方元元定定地看着张嚣半晌，最后点了点头。
张嚣开心地欢呼了一声，随后转身，将桌上的降噪耳麦拿了过来，想替方元元戴上。
方元元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
张嚣想了想，将耳麦放进口袋，以备不时之需。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习惯性地，方元元在前，张嚣在后，跑着出了小区门。
夜色很浓，路灯昏暗，两人都没有发现花坛前坐着的方深。
方深已经在小区里晃了一个下午，外加一个晚上，手机里的电话一个接一个，他全部屏蔽了。
他此时的全部心思都放在等张嚣身上，等这个改变他儿子的人身上。
左等右等，也不见张嚣出来。
他想着该不会晚上还住在这，心里有些没底，胡思乱想之际，楼道里出来了两人。
一前一后两道颀长的身影，可不就是他想等的人。
一看就知道，这是准备夜跑呢！
方深再次陷入了混沌中！
方元元居然会夜跑！这简直比他看见太阳从西边出还震惊！
他也没跟上去，就继续坐等着！继续处于凌乱状态中！
方元元领头，沿着西荡河边水泥路，朝着鞍山路方向跑去。
十月份的夜晚，微风微凉，刚出门时还有点凉，跑了一会，就微微出汗。
跑了一会，方元元便停了下来。
“怎么了？”张嚣跑到方元元的身边，语气有些着急，“脚扭到了吗？”
方元元摇了摇头，示意张嚣跑在前面。
张嚣不明所以，但他没有开口询问，而是笑着说道：“行，我跑前面，你跟好了！”
方元元点了点头。
看着张嚣跑在前面，方元元的心这才安定了点。
这是他第一次夜跑。
夜色很浓，树荫很密，路灯在此时此刻几乎透不进几缕光。
西荡河在昏暗的月光下，显得幽深又神秘，盯久了，有种即将被吞噬的感觉。
环境虽美，前方却显得很昏暗，如同驶入隧道一般，充满了未知。
这让他很不安，身后虽然响着张嚣的步伐，但他总有种随时被跟丢的感觉。
如今，换张嚣在前面领路，他只要看着张嚣的背影，就觉得莫名心安。
如同灯塔一般，能够让他随时随地都能有方向。
“元元，跟好！”张嚣领路后，总算是有点体会到方元元的感觉。
方元元“嗯”了一声，声音不响，刚刚够张嚣听见。
半小时后，张嚣带着方元元再次回到了起点。
路过“麦田香草”面包店时，张嚣停了下来，捞起衣服下摆，擦了一下头上的汗。
昏暗的路灯下，方元元转了转头，耳根发烫，脸色绯红。
“元元，我去买几个面包，给你晚上当夜宵！”张嚣放下衣服，朝方元元说道。
方元元抓住张嚣的胳膊，摇了摇头。
“不用吗？跑了这么久，该饿了！”张嚣随后一想，“不买也行，回去给你下碗番茄鸡蛋面！”
两人又一前一后，从隐在暗处的方深面前走进了楼道。
进入楼道时，张嚣的目光扫了一眼阴暗处的方深，他的眉头皱了皱。
夜色虽暗，但这人的身形他却看清了，白天在超市，他就瞄到过，这会怎么还在？
回到家，休息了一会，已经九点多了，张嚣是一点也不想离开，但也不好意思赖在人家。
他去厨房给方元元下了一碗番茄鸡蛋面后，便准备离开。
“书包留在这，明天早上我再来！”张嚣一边说着，一边从书包口袋里掏出一大包的棒棒糖。
“想吃就自已拿，吃完要漱口，别蛀牙了！”
“晚上早点睡，睡不着就听我的歌，或者给我打电话！”
张嚣絮絮叨叨地交代着，方元元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嘴角微微勾着。
“那哥走了！”张嚣有些不舍地摸了摸方元元软绵绵的卷毛。
方元元点了点头，将张嚣送到门口，见他下了楼，看不见人影才关门，回到客厅，开始吃面。
张嚣一离开，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一下子有点不太适应，只能打开手机，将张嚣的歌放了出来。
下了楼梯的张嚣，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站在楼道口看了一会，没发现之前那人，这才朝小区门口走去。
“同学，等等！”急促的脚步声伴随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张嚣有些错愕，转头看向来人。
就着路灯，他看见此人就是超市里瞄到过的人，也是之前坐在方元元家外花坛边的人。
张嚣的眉头皱了皱，不动声色地打量来人。
个头挺高，身形挺正，一身正装，戴着副金边眼镜，年纪约莫四十来岁，一看就是个事业有成的精英分子。
一副好相貌，难怪能让元元妈妈看上，难怪能生出元元这么精致的娃娃。
张嚣的嘴歪了歪，露出一丝讥笑。
这是谁，他大约也猜出来了！
方深走到张嚣的面前，看着眼前比他还高半个头的少年人，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面对面站着。
张嚣不开口，方深却不能不开口。
“同学，你好，那个～我是方元元的父亲！”方深有些艰难地开了口。
张嚣耸了耸眉，嘴角勾了勾，嗤笑了一下。
“据我所知，元元的户口本上，只有他自已！”
张嚣的语气很冷，也很淡，听得方深愣了一下。
“我真是方元元的父亲！”方深再次强调了一遍。
“是吗？有亲子鉴定吗？”
张嚣一想到昨晚看到的照片，心里对方深就有着止不住的厌恶跟憎恨。
方深一听，脸色一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今天跟了我们一下午了，为什么呢？”张嚣很不客气地问道。
方深又是一愣，没想到自已早就暴露了。
他有些局促，商场上呼风唤雨的人，面对一个少年，他居然出现了无措。
“今天我生日，想让元元过去，结果……”
方深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张嚣给打断了。
“结果就收到一个’滚’字，对吧！”
方深的身体晃了一晃，脸上全是不可思议，看向张嚣的目光中满是惊愕跟无措。
“那是我帮元元发的！”张嚣也没有隐瞒，实话实说，“他就在我身边，看着我发的，没有阻止，也没有怪我！”
听到第一句，方深觉得堵了一下午加一个晚上的心松了一点，听到后半句，又绝望了。
“为什么呢？”他呢喃着问道。
张嚣冷笑地看着方深，眼中的憎恶跟愤怒，让方深忍不住寒了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