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是你的错

张嚣回到教室后，就被尤志杰葛翔给揪住了。

“嚣哥，你一下午跑哪去了？你可是咱们班的门面，居然没去站台！”尤志杰哀怨到了极点。

“就是，如果嚣哥去站台，咱班至少还能卖出五袋关东煮！”葛翔附和道。

张嚣看了看他们的存货，一共准备了五十多袋，卖得就剩五袋了，这几人居然还不知足。

“你们~”，他指了指尤志杰几人，脸上露出鄙视的表情，“贪得无厌！”

尤志杰眨巴了下眼，朝葛翔身上一倒，拒绝接受来自张嚣的恶评。

“看看人家十四班，整场活动，就挣了十元，亏本亏到姥姥家了，你再看看你们，不仅没亏本，还有得赚，居然还不满足！”

张嚣停顿了下，叹了口气：“人心不足蛇吞象呀！”

说完，径直走到座位上，拿出晚上要做的试卷，准备写作业。

尤志杰几人一听，也不在乎什么恶评好评了，聚焦点纷纷集中在“十四班就挣了十元钱”这个话题上。

“真的假的？他们班这么菜？就挣了十元？”尤志杰的躯体竖得直直的，声音直冲云霄。

葛翔也一脸不可思议：“他们班不是卖双皮奶吗？开卖前，我还去尝了下，挺好吃的呀！咋就没卖出去呢？”

其他人也跟着一窝蜂叽叽喳喳。

“就是，就是，我也尝了，确实还不错！”

“是不是位置不好？”

“不会呀，位置虽然不是正中间，但也不至于没人路过！”

“要不，我们去十四班瞧瞧！”

“走走走，看看热闹去……”

张嚣手托着额头，慢悠悠飘出一句；“这就是贪心的结果！”

众人一抖，“贪心”这个话题咋又扯上了？

“嚣哥，嚣哥，你是不是知道一手消息？”尤志杰拉着葛翔扑了过来，一副听八卦的模样。

张嚣抬眉瞅了他俩一眼：“太过精致，粗人不识，结果就这样了！”

尤志杰两人一头雾水，他们吃的时候，用的是一次性盒子，自然不知道徐若寒他们实际卖的时候，居然用了那么精致的瓶子装，导致翻车。

张嚣想起自已口袋里还有一个空瓶，慢悠悠掏了出来，放到桌上。

围观的几人傻乎乎看着眼前这个两根手指头就能捏住的小瓷瓶。

“这么小一瓶，卖多少钱？”尤志杰拿起瓶子，打开盖子，朝里看了看。

“十元！”张嚣回道。

众人石化。

“居然还卖出去了一瓶！”葛翔有点不可思议地说道，“不知道是哪头猪被宰了！”

张嚣额头的青筋动了动，分分钟要暴起的模样。

尤志杰看了看张嚣，又看了看葛翔，大家都不再说话。

都看到张嚣拿出空瓶了，居然还问谁是那头“猪”！

葛翔的脑袋都大了，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已才是“猪”，一头“笨猪”！

众人捂着嘴，纷纷撤离硝烟弥漫的战场。

其实说起来，张嚣的确没亏，十元买一瓶，自然是亏。

但前前后后，他一共拿到了四瓶，这么一算，他不仅没亏，还赚了！

可惜，说出来，别人会信吗？

尤志杰见张嚣灼灼地瞪着他，拉着葛翔，悄悄撤离。

临走前，还给了刚刚回座位的饶静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饶静不明所以，她看着尤志杰的背影，又看了看已经开始做作业的张嚣，没有说话，也开始做作业。

自习铃响后，教室终于安静了下来。

张嚣的脑海里又出现方元元吞云吐雾的模样。

他今天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居然一个人躲到天台抽烟？

烟哪来的？之前怎么没见过他抽？看他的样子，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抽了？那么熟练？

以前他也经常抽吗？夜里睡不着就会抽吗？

抽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偶尔抽一下，他也能接受，但天天抽，就要不得了！

想到这，他忍不住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抽烟的坏处”，带出了一大堆的搜索结果。

他筛选了几条，发给了方元元。

虽然不知道方元元看到他发的信息会不会生气，但是，他不喜欢看到方元元吸烟也是真的。

网上说，要尊重患者的行为，可适当地阻止应该也可以吧！

张嚣心里没底，一个晚自习都有点惴惴不安。

收到张嚣信息的方元元，看着一条一条关于吸烟的害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今天白天，他收到了方深发给他的信息。

说十月一日他生日，会在“皇后餐厅”举办生日宴会，希望他也参加。

看到方深两个字，他就会想起待在方家那几年的日子。

想到方从齐对他的辱骂跟鄙视，想到齐静那表里不一的惺惺作态。

那里也是他的噩梦，无论是方深，方从齐，还是齐静，他都不想看到，一个都不想看到。

烦躁让他没法待在教室里，所以，他从书包的角落，掏出了很久没有碰过的烟，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想要安静地待一会，消化一下自已快要克制不住的烦躁。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是被张嚣给发现了！

被张嚣发现的那一刻，他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我就是一个坏小孩，一个吸烟的坏小孩，你还要关心我吗？

还要跟我一伙吗？还要罩着我，做我的监护人吗？

那时的他既害怕，又想试探张嚣，看看他到底能容忍自已到什么地步！

事实上，张嚣虽然有那么一点诧异，也有那么一点不认可。

可却并没有对他本身的这个行为感到厌恶，他从张嚣的眼里看到的是担心跟疑惑。

疑惑自已为什么烦躁？疑惑自已为什么一个人躲了起来！

没人知道，那时，他的心头悄悄落下了一块石头。

张嚣不质问他为什么吸烟，而是担心吸烟有害他的健康！

这让他有种被人用爱管着的感觉！

他没有回复张嚣的短信，虽然，他心里想告诉张嚣，他以后会尽量不再吸烟。

但他觉得自已也许控制不住自已，当他犯病时，心头的噬魂怪会将他的理智吞噬。

就像现在，他依然感觉到烦躁。

不过就是收到了方深的一条信息，他就如此烦躁。

哪怕因为张嚣的陪伴，让他平静了一个下午。

但当他一个人时，那股烦躁，那股不安，就会爬上他的心头，紧紧揪住他的心，让他呼吸困难，脑袋发晕。

曹俊偷偷拍了一张方元元的照片发给了张嚣，还附带了一句话。

-- 嚣哥，方元元似乎从吃过午饭后就不对劲了，我记得午休时，他好像收到了一条短信。

张嚣看着方元元有些苍白的脸，以及微微皱着的眉头，又看了看曹俊的短信，心里的疑惑更甚。

初中贴吧的事情已经解决，此时，方元元也是一个人住，学校有他跟曹俊时刻盯着，也没人敢招惹他，那到底还会有什么人，什么事烦到他！

张嚣想了想，给元梅发了一条短信。

-- 元阿姨，我想问一下，最近有什么事会烦到元元吗？或者说，最近是有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元梅收到张嚣短信时，正在公司加班。

她盯着张嚣的短信愣了一会，张嚣不会无缘无故发这样的短信。

从他最近跟她的沟通看，元元的状况有了好转，面色也比以往健康，人也长了不少肉。

看到元元的越来越好，她确实很开心。

可为什么张嚣会突然这么问？难道是元元有什么异常了？

-- 小嚣，元元是怎么了？

-- 元阿姨，没什么大事，就是元元今天下午自已一个人躲到天台吸烟了，我看得出，他有些暴躁，烦闷！哦，对了，他同桌说他今天收到了一条信息后，就出现了这种状况，所以，我就想问问，除了我跟你，还会有谁会给他发信息，让他心情不好。

元梅想了想，瞬间明白了。

-- 他通讯录里，除了我跟你，也就方深了！方深十月一号的生日，我估计就是他发的信息，以前，每年，他都让元元去参加他的生日，元元每次参加完，回来都是吐得浑身没力。

-- 元阿姨，我知道了！

-- 对了，元阿姨，我想问一下，方深对元元到底怎么样？好吗？还有他那个小儿子，现任老婆，到底对元元做了什么？

元梅看到张嚣的信息，心里有些惭愧。

方元元被方深接走后，她们一度都以为方深爱元筱，就一定会善待方元元。

可他们忽略了另外两个人，一个担心方元元跟他争夺家产，一个记恨方元元的母亲元筱霸占了丈夫的心。

-- 方深是爱元筱的，对元元应该也是有点感情的，但终归从小没有在一起，他工作也忙，又如何能一直守在元元身边，所以，元元大部分时间，都是跟方从齐，齐静待在一个房子，所以，发生了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 元阿姨，方深家在哪？

-- “香樟苑”25号！

张嚣没有再问什么，他放下手机，看了看窗外。

月色很浓，微弱的路灯，根本无法划破浓重的黑幕。

方元元最大的创伤，除了他母亲的事外，就是在方家遭遇过的事。

如果他没有记错，方深家就在他二叔家后面一排。

他还见过方从齐，见过方深夫妇，就连他家的保姆娄阿姨，他小时候也见过。

他二叔一直在国外工作，难得回来，他去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那时，他也不知道，这些人居然跟方元元有关系！

真是没有想到，他居然曾经距离方元元住过的地方那么近。

可惜，阴差阳错，那会没能交汇！

什么时候得去“香樟苑”看看！

张嚣皱了皱眉，想要知道方元元在方家到底遭遇了什么，估计还是得从方家人嘴里才能知道。

晚自习后，等张嚣快步赶到校门口时，曹俊说方元元已经走了，让他快点追过去。

张嚣一直追到红绿灯那边的交警亭，才看到了方元元的背影。

这次，方元元没有拐弯朝西城后街的方向走，而是直接穿过了马路，朝着对面的西荡河边走去。

张嚣的心陡然间提了起来，他闯红灯跟了上去，生怕方元元干啥事。

路的对面亦是一条清幽的散步绝佳地点。

有树有水有石凳，只是，树荫太浓密，几乎没有光线渗透下来，夜里就显得有些阴森。

等张嚣冲到对面时，发现方元元正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面对着发着幽幽绿光的河水发愣。

张嚣没有说话，而是悄悄坐到了他的身边。

看到张嚣跟了过来，方元元显然没有料到，又似乎觉得意料之中。

他只是微微侧头看了看张嚣。

就着河对面微弱的路灯，张嚣看到了方元元眼里的委屈跟难过。

也许，只有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他才愿意将自已内心的脆弱呈现出一点点。

张嚣伸手揽过方元元，让他靠在自已的肩膀上。

说好了要罩着他，此时此刻，给他一些支撑也是理所当然。

河的对面就是森林之岛，张嚣家所在的小区。

这还是张嚣头一回，半夜三更不回家，坐在家的对面欣赏河水之色，身边还有一个让他心疼的人。

这场景，他估计能记得一辈子。

“不想去就不去！”张嚣突然开了口！

话说得莫名其妙，没头没脑，但方元元听明白了！

他有些诧异，张嚣是怎么知道的，他的脑袋微微抬了抬。

“都是些不想看到的人，不去也罢！”张嚣继续说道，“元元现在又不是没人依靠，怕什么！有哥罩着你，你可以任性！”

方元元静静地听着，原本抬起的脑袋又继续放了下去，靠在张嚣宽阔的肩膀上。

“况且，他没能保护好你妈妈，没能保护好你，又有什么资格做你爸！你没有错，都是他的错！”

张嚣护犊子护到没边际，在他看来，方元元什么都好，有错都是别人！

方元元怔怔地看向泛起道道涟漪的河水，心口一阵一阵剧烈跳动。

他没有错吗？真的吗？

可为什么爸爸喝醉酒时说是他的错？

方从齐也说是他的错？

齐静也说是他的错？

就连他自已都觉得他有错！

只有张嚣很清楚地告诉他，他没有错！

“元元，相信我，你没有错，是方深的错。”张嚣继续很肯定地告诉方元元。

方元元诧异张嚣如何知道方深的存在，不过，又不觉得奇怪。

张嚣能帮他澄清初中贴吧的事，那他其他的事，他必然也知道一些。

“方深就是个懦夫，你妈妈的悲剧是他一手造成的，你过得这么辛苦也是他造成的，他没有资格做你的爸爸，你又为什么要勉强自已参加他的生日！”

有些话，张嚣其实早就想跟方元元说，只是，总怕勾起他的伤心，所以，一直都没敢提，这回，索性就说了。

方元元没有动，只是静静地靠着张嚣，听着他说，脑海里的重重迷雾，慢慢被拨开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