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在苍梧台的青砖上晕开血色,慕容老者将第九枚沾金卦钱按在银杏树根。
凤如倾的宫装下摆擦过碑文时,虎符的蜂鸣突然变得尖锐,北斗七星纹路在她掌心烙出暗红印记。
“东南巽位。“慕容老者忽然甩出算盘,黄铜珠子叮叮当当撞碎三支淬毒暗镖。
林女侠客的鸳鸯钺应声劈开石砖,碎屑中腾起的紫雾里已闪现七道黑影。
凤如倾旋身避开直取咽喉的锁链,宫装广袖在暮色中绽开血色牡丹。
她指尖触到树干上未干的符咒,萧掌门临终抓挠的凹痕里竟渗出冰凉的铁锈味——与漠北狼骑箭镞上的血垢如出一辙。
“当心腐骨钉!“林女侠客的警告被破空声撕裂。
玄衣刺客袖中迸射的暗器在触及银杏叶时突然变向,其中一枚擦过她束发的银簪,断落的青丝还未沾地就被毒雾腐蚀成灰。
慕容老者的卦钱在算盘上摆出离火卦象,燃起的符纸照亮刺客腕间暗纹——熔毁的螭纹竟在火光中扭曲成盘龙目形状。
凤如倾虎符的蜂鸣陡然拔高,她反手将银枪钉入青砖,北斗星阵绽开的刹那,三个刺客突然捂住心口蜷缩倒地。
“他们要自绝!“林女侠客的鸳鸯钺横斩刺客咽喉,却只削下半片玄色面巾。
濒死之人露出的下颚布满金粉灼烧的溃烂,与三日前溺毙在太液池的掌灯宫女伤痕别无二致。
银杏叶簌簌惊落如雨,残余刺客突然结出莲花手印。
凤如倾嗅到熟悉的雪山檀香,那是妹妹大婚前夕,她亲手系在嫁妆箱上的香囊味道。
刹那分神,淬毒锁链已缠上她腰间玉带。
“凤帅!“慕容老者掷出的卦钱割断锁链时,林女侠客闷哼跪地——她左肩插着的半截峨眉刺正渗出靛蓝毒血。
刺客们化作黑雾消散前,最后一人故意撞向凤如倾的枪尖,破碎的心脏里滚出颗鎏金螭纹扣。
凤如倾碾碎金扣,看着混在毒血里的金沙凝成漠北地形图的轮廓。
慕容老者突然扯开林女侠客的衣襟,毒血浸染的肌肤上,北斗天枢的位置正浮现与虎符相同的暗纹。
“他们想要的是“林女侠客咳出带着金粉的血沫,抓住凤如倾染血的袖口,“少将军三年前在玉门关“
猎鹰的唳叫撕裂渐浓的夜色,凤如倾突然将银枪掷向银杏树冠。
枪尖穿透的玄色衣角燃烧时,她看清布料内衬绣着的双头蟠螭——正是礼部为番邦使臣特制的纹样。
“带林姑娘去冰窖。“她撕下宫装内衬裹住同伴伤口,染血的指尖在慕容老者掌心画出半枚符咒,“劳烦先生用九星连珠卦镇住太医院。“
当最后一片燃烧的衣角化作灰烬,凤如倾摘下凤冠掷于碑前。
北斗星阵残留的光斑在她眼中明明灭灭,像极了那年雪夜,妹妹指着漠北星图说“阿姐你看,贪狼星落在狼王帐“时晃动的烛火。
宫墙外传来梆子声,她忽然将虎符按进永和二十三年的“和“字碑文凹槽。
青砖下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未干的血迹顺着地缝渗入时,竟沿着三年前漠北补给线的轨迹蜿蜒成血线。
凤如倾拔出插在树干的银枪,枪穗上缠绕的金丝在夜风中发出琴弦般的颤音。
她故意让染血的袖口扫过东南角的石灯,当暗处传来衣料摩擦声的刹那,银枪已在地上拖出破绽百出的防守缺口。
银枪在地面划出半道圆弧的刹那,凤如倾左脚微不可察地踉跄半步。
染血的宫装广袖扫过石灯,将北斗星阵最后一缕微光掩在暗红织锦之下。
东南角的阴影里传来利刃出鞘的铮鸣,三道玄铁锁链如毒蛇吐信破空而来。
“当心!“慕容老者掐断的卦钱还未来得及抛出,却见凤如倾突然仰身下腰。
淬毒锁链擦着她鼻尖掠过时,她反手将银枪钉入青砖缝隙,借力旋身跃起三丈。
破碎的宫装外袍在空中绽开,内里玄甲映着月光泛起森寒,竟与当年漠北狼骑的玄铁重铠如出一辙。
林女侠客强撑着重伤之躯掷出鸳鸯钺,寒光劈开两枚直取慕容老者咽喉的腐骨钉。
毒雾中现身的刺客正要结印,忽见凤如倾腰间虎符爆出刺目红光。
北斗七星纹路沿着银枪蜿蜒而下,将整株银杏树染成血色。
“巽位兑三!“凤如倾厉喝声里,银枪突然脱手刺向东南角石灯。
枪尖没入砖石的瞬间,七道锁链应声崩断。
刺客们踉跄现出身形的刹那,慕容老者甩出的算盘珠精准嵌入他们足下三尺处,黄铜珠子竟在青砖上熔出北斗天权星位。
林女侠客咳着血沫抓住时机,鸳鸯钺劈开毒雾直取中宫。
当兵器没入刺客心口的瞬间,她突然发觉触感异常——本该温热的血肉竟如浸透冰水的棉絮,破碎的胸腔里涌出掺杂金粉的靛蓝血雾。
“退!“凤如倾凌空接住弹回的银枪,枪尖挑碎三丈外的石灯笼。
燃烧的碎片裹着毒血四溅,在地面灼出北斗七星的焦痕。
刺客们突然发出非人嘶吼,腕间暗纹在月光下扭曲成双头蟠螭,竟与虎符纹路产生共鸣震颤。
慕容老者扯断算盘绳结,九枚卦钱悬浮成九宫格将林女侠客护在阵中:“他们不是活人!
是漠北傀儡术!“
凤如倾瞳孔骤缩,妹妹惨白的面容突然在记忆里浮现——那夜她掀开染血盖头,妹妹咽喉处正是这样的双头蟠螭烙印。
银枪发出悲鸣般的震颤,北斗星纹自她掌心蔓延至脖颈,在锁骨处凝成贪狼星印。
“天枢转摇光!“她突然将银枪倒插入先前破开的卦阵,虎符红芒暴涨如血月当空。
刺客们结印的手势突然凝滞,腕间暗纹如活物般挣扎扭动。
林女侠客趁机掷出淬毒暗器,却见凤如倾旋身踢起满地银杏叶,金叶裹着暗器竟在空中摆出漠北地形图。
当第七片叶子嵌入太液池方位时,刺客们突然集体跪地。
他们撕开胸前玄衣,露出心口处鎏金螭纹扣——正是三日前溺毙宫女身上缺失的那枚。
凤如倾银枪横扫而过,十二枚金扣应声碎裂,金沙在空中凝成漠北王帐的图腾。
“原来如此“慕容老者突然扯开自己衣襟,苍老胸膛上赫然浮现与林女侠客相同的北斗暗纹,“他们要找的是狼王血契!“
话音未落,最后一具刺客尸身突然爆开。
漫天血雾中,半幅羊皮残卷飘飘荡荡落在凤如倾脚边。
染血的皮质上,双头蟠螭缠绕着北斗七星,正是她三年前亲手绘制的漠北布防图——只不过本该标注狼骑暗桩的位置,如今全数替换成了朱砂勾勒的盘龙目图案。
宫墙外传来三更梆子声,凤如倾突然将银枪掷向永和二十三年的碑文。
当兵器撞碎“和“字最后一笔时,地底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
碑文裂缝中渗出靛蓝色液体,竟沿着三年前她率军奇袭的路线,在青砖上绘出全新的漠北疆域图。
“带慕容先生去冰窖。“凤如倾撕下染血裙裾裹住羊皮残卷,指尖在碑文凹槽蘸取毒血,“林姑娘的伤需要雪山红景天。“
“凤帅当心!“林女侠客突然厉喝。
尚未凝固的毒血突然在地面游走成蛇,朝着太医院方向疾驰而去。
凤如倾冷笑掷出银枪,枪尖穿透血蛇七寸钉在宫墙上,飞溅的血珠竟在汉白玉墙面烙出半枚盘龙目印记。
慕容老者突然剧烈咳嗽,卦钱在掌心熔成赤红:“血契已成他们这是要“
“要重演三年前的玉门关惨案。“凤如倾拔出佩剑削去左臂染毒皮肉,鲜血滴落处,金沙自动聚成漠北王旗的狼首图腾。
她将残破的羊皮卷抛向燃烧的银杏树,火光中浮现出妹妹出嫁前夜,偷偷藏在她铠甲中的平安符。
当最后一缕灰烬飘落在虎符之上,凤如倾忽然割破掌心。
血珠坠入碑文裂缝时,整个苍梧台的地砖开始诡异地移位,渐渐显出幅以血为线的漠北星图——贪狼星位赫然落在她此刻站立之处,而破军星对应的方位,正是皇帝今日设宴的摘星楼。
宫巷尽头忽然传来环佩叮咚,凤如倾反手将银枪藏入燃烧的树影。
当值宫女提着琉璃灯转过宫墙时,只见皇后娘娘独自立于碑前,染血的指尖正轻抚着永和二十三年的“和“字,宫装下摆破碎处隐约露出玄甲冷光。
而在她们看不见的阴影里,半枚燃烧的盘龙目印记正渗入地砖,沿着三年前漠北补给线的走向,悄然爬向皇帝寝殿的方向。
凤如倾垂眸凝视掌心渐淡的贪狼星印,忽然想起妹妹溺亡那夜,太液池底也曾闪过这般诡谲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