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市位于华国大陆南方，接近西江流域下游入海口，是华国远洋航运的大型海港和西江流域的进出口岸。”
出租车音响里断断续续放着楚州广播电台的实时直播，后座的青年缓缓睁眼。
顾羚大半个身体陷在座椅里，大腿微微分开，手臂自然垂落。
夕阳余晖斜射进来，他的脸颊和脖颈隐没在阴影中。
六月初带着潮气的热风迎面而来，楚州市最热最难熬的季节开始了。
圆脸司机一眼又一眼地透过后视镜瞥他，顾羚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前方路口红灯亮起，司机缓缓踩下刹车，“帅哥，你去派出所干什么？”
顾羚慵懒地掀了掀眼皮，“自首。”
司机眼珠颤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你，犯了什么法？”
顾羚恹恹地打了个哈欠，淡淡回他：“杀人。”
司机猛地回头看他，嘴唇哆嗦，“杀，杀人？！”
顾羚优雅地扶了下眼镜，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唇，“开玩笑的。”
司机紧张地咽下唾沫，尴尬笑了声，一路上都没再说话，踩着油门狂飙。
下车后，顾羚仰头看了眼派出所外墙上斑驳的警徽，坚定地走进去。
接待顾羚的是位瘦高的中年民警，民警得知他来报案，随即叫上另一位民警，严肃地把他请到问询室。
黄诚荣打开摄像头，朗声道：“把身份证拿出来。”
顾羚拿出身份证递给黄诚荣，对方在身份识别器上一扫，他的身份信息就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顾羚，二十四岁，楚州大学计算机系大四学生”，黄诚荣看着屏幕念出顾羚的身份信息，“你是做什么的？”
“游戏设计师。”
“你因为什么事来报案？”
派出所询问室很小，空气不流通，再加上空调冷气不足，顾羚的后背沁出一层薄汗，他喉头微微滚动，“我被骗了。”
两位警察对视一眼，“说说事情的经过。”
顾羚握紧拳头，脸色沉了下去，“我朋友骗了我的钱去赌博。”
“赌博？哪种方式的赌博？”，黄诚荣问。
“网络赌博”，顾羚从手机里找出偷拍的照片，“就是这个APP。”
屏幕上一张偷拍的手机照片，画面中出现三堆不同颜色的筹码，左下角能看到投注的弹幕，看样子是个赌场的现场直播。
黄诚荣表情变得极其严肃，“直播赌博？”
顾羚点头，“这个直播间应该是在每盘开牌前通过不同价值的礼物下注，直播结束后有人将赢的钱转回来。”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黄诚荣问。
“高嘉澜”，顾羚右滑手机，“这是他的身份证照片。”
黄诚荣很快就从户籍系统中找到高嘉澜的身份信息，“你们是什么关系？”
顾羚犹疑两秒，“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黄诚荣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轻咳一声，继续问：“他是怎么骗你的？”
“他刚开始跟我说他妈住院了，跟我借了一万，后面又说他公司遇到危机，又向我借了两万”，顾羚眼中燃起怒火，在心中暗骂高嘉澜，死渣男，骗感情就算了，还敢骗钱，不搞死他自已就不信顾。
黄诚荣给他倒了杯水，“小伙子消消气，你看着挺精明的，怎么会相信他的话？”
顾羚咕噜两口将水喝完，脱口而出：“我去医院看过他妈，确实很严重。他公司我也去过，是个开发APP的小公司，哪里都很正常，我就没多想就把钱借他了。”
黄诚荣默默叹了一声，“你是怎么知道他赌博的？”
“我......”，顾羚抬手扶了扶眼镜，“偶然发现的。”
“你们之间有借据或者能证明这钱是你借给他的吗？”
顾羚愣住，随即低骂一声，“艹，没有。”
黄诚荣也愣住，犹豫了几秒后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顾羚心梗，抬手揉了揉脸，“两个月”，严格来说是两年零两个月，他们算是网恋奔现。
俩民警看顾羚的眼神很复杂，同情、不解，更多的是无奈，“顾先生，你这钱怕是很难追回来。”
已经过去一晚上，顾羚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完警察这话心还是狠狠疼了一下。
空气凝滞几秒，顾羚忽然开口问：“我能举报他赌博吗？”
黄诚荣愣了下缓缓点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倒是能。”
顾羚双手抱胸，清秀的脸阴沉难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如果要举报他赌博，我手里的证据够吗？”
“啊”，两个民警对视一眼，搞不清楚他的想法，“证据的话自然是越多越好，但你目前提供的足够立案了。”
“请问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立案后我们会通知他来派出所接受调查，调查过程通常会在两到三天结束，结束后你就可以提起诉讼或者私下调解，尽量把钱追回来。”
顾羚漆黑的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那他参与赌博会面临怎样的惩罚？”
黄诚荣想了想，“如果情节不严重，构成行政违法，会受到罚款或者行政拘留，但如果情节严重或者以营利为目的，构成刑事违法，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顾羚若有所思地点头，“我知道了”，话音刚落，他突然又说：“不好意思，黄警官，我先暂时不报案。”
黄诚荣一脸懵，“为什么？”
“我再去找他，如果他真的不把钱还我我再来报案”，顾羚坐正身体，言辞恳切，“可以吗？”
“当然可以”，基层工作实在太忙，黄诚荣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同意了顾羚的请求。
从派出所出来时早已过了饭点，顾羚饿得前胸贴后背，但他顾不上吃饭，立刻给高嘉澜打电话。
“喂”
顾羚眉心一跳，高嘉澜的声音似乎有些慌张，“你在哪？”
“公司”
顾羚瞬间确定高嘉澜的状态不对，他不动声色地问：“今晚要加班吗？”
“不加，但要跟同事们聚餐。”
身边有人经过，顾羚放低声音，“那行吧，我自已吃晚饭，你少喝点酒。”
手机那端传来一声轻响，紧接着高嘉澜的声音响起，“都是同事，你见过的，要不你也过来一起？”
顾羚顺着他的话回答，“行，那你发个定位给我。”
天已经黑透，城市林立的高楼亮起璀璨的灯光，蓝黑的天空中能隐隐看见一两颗星星。
手机震动两下，顾羚看眼手机上的定位，皇朝酒吧。
他冷笑一声，用力攥紧拳头，骨节发出一声爆响，渣男，受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