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形高大之人约三十余岁年纪,相貌英武衣着很是特别。陈久如到底是大学生见识广阔,看出此人穿的是扶桑男子和服,惊讶地说道:“是位东瀛客人!难怪这乐曲听起就似是扶桑歌调。”
此人头上扎着个高髻,手中抱着件长杆弦线的罕见乐器,却连陈久如也不识得此物了。
潘剪笙笑容满面地与这男子打起招呼,陈久如听得出是东瀛话而大感意外:“剪笙姐原来还懂得说日本话!”
刘侠侣道:“陈少爷说得不错,剪笙贤妹曾到过日本国东京都留学所以精通东瀛话。”陈久如越发觉得这“三姝女杰”实在大非等闲、经历不凡,可谓出类拔萃、凤毛麟角,纵是很多男子都远远不如。
潘剪笙与这东瀛男子讲了数句就对众人道:“等小妹为各位引见:这位是从八闽之地来到广州城尊名‘宫本浪天’的宫本先生,是日本国人。”她特地对斗零乐道:“五仙哥,宫本先生与我相识,是友非敌,还请放心。”
斗零乐道:“如此情形之下非是我多疑,多口问句贤妹怎地与这东瀛人识得?”
潘剪笙道:“好教五仙兄得知,宫本先生与本山薛千岁大人已相识多年。薛帅尊驾曾替小妹引见宫本先生,后来我们二人在香港地还有过数面之缘由此熟络。宫本先生与洪胜山中多位大人首座都是老朋友了。”
斗零乐脸色大大缓和:“既是顶天元帅的朋友,好说,好说。薛帅尊驾与其昌大人都是交游广阔、知交遍达海外,了不起呀。”眉头一皱:“宫本先生此时此地出现未免太过凑巧了吧。”
宫本浪天对斗零乐拱手道:“小弟唐突,早就想与五仙大人结识经由大人一位好友引荐指点前来此处求见。”
他说的并非是纯正北平官话,也不知是何处口音。龚镜清觉得此人官话说得远不如那位年轻美貌的神宫千月所说的京片子那般流利自如。
宫本浪天看见众人表情然后笑道:“小弟周游贵国多年尤其在闽东闽南盘桓过不少时日,因此说的北平官话有些八闽口音。我还懂些潮、梅方言因此缠夹不清不伦不类,实在惭愧还请各位见谅。”
龚镜清见他彬彬有礼很有好感,就说道:“我这个乡下仔都听得懂其他人就更加不在话下了。”
宫本浪天连忙龚镜清点头致意,又对斗零乐道:“五仙大人见识高明可知眼前境况是如何一回事?”
斗零乐道:“一下车就莫名其妙到了泮塘‘仁威庙’前,是绝无可能之事,除非有神御高手在背后以‘空界’设局迷惑,我本还待宫本先生可以指点迷津。”
刘侠侣这才发觉在夜色朦胧间面前这个牌楼根本就不是在四牌楼大街上的牌坊,而身后是一间三开阔的殿庙,正门横梁上挂的牌匾上系“仁威祖庙”四个大字,但金漆剥落似乎失修已久,殿庙之后远处还依稀似就是泮塘景致。
龚镜清当日随洪带妹初次到泮塘“请将”三栏“九大簋”时就到过仁威庙内---也正是“三栏公会”之所在所以认得清楚,暗忖才从“祖庙”空界中出来九死一生不由得暗叫倒霉。况且身旁无了非吾叔,自已本事低微都不知该如何应付:先前看不起非吾叔是个软弱穷酸,现在才觉得他老人家正是护法大救星。
宫本浪天道:“我在日本国以‘浪行神道曲师’为生,倾慕中华文化尤在曲艺音律之上。小弟十几年前到中国游历结识了不少洪山中人,辛亥时也出了几分绵力。粤东‘洪胜山’为粤戏梨园子弟结社,与我因为曲艺同道更有亲近之情,因此小弟对粤戏神御道隐秘也略知一二。”
“中土神御道宗秘密流传已有上千年,但因所谓‘怪力乱神’被视为煽惑人心又多与反逆有牵扯,历代当权都大力禁而绝之,后来有神御支派为避祸而隐入天南红船大戏行当,以粤戏为神音入密而继续流传。除了可在短时刻内通连神威着体而超常人所能,神御中人还可点现‘中空之界’召御神尊法相震慑人心,以来操控。‘空界’所在多数如昙花一现,不过有少数空界却深久恒定才可称为‘醍醐。只有极少数具高强本领的神御大人方可进入而无性命之危。若然小弟猜度无错,这‘仁威庙’既不是真正泮塘‘仁威庙’所在,也不是四牌楼处,而是所谓‘中空之界’。”
众人除了斗零乐与龚镜清,全都第一次听到“空界”之词,一时间未能明白。陈久如、邵完我等几位大学生多接触西洋文化更是互相面面相觑,一脸匪夷所思、难以置信的表情。
宫本浪天看着“仁威庙”上的匾额,脸上充满兴奋表情道:“本国之内亦有神御道宗分支与中土同源异流,故老相传凡奉神相之宫庙殿观或内有‘空界’所在,果然诚不我欺!我终于可以见识到‘空界’总算不虚中华之行。”
他对斗零乐道:“五仙大人可知这‘仁威庙’是一般之‘空界’还是‘醍醐’境?会是哪一位神御大人尊驾隐遁其中?”
斗零乐道:“ 既然有位高人将宫本先生引见前来,阁下应已成竹在胸何须明知故问。”
宫本浪天道:“大人尊驾之前小弟何敢造次,引见小弟前来的那位高人其实就是洪德山尊主‘佛山笑’,他的面子五仙大人总要看顾吧。尊主大人吩咐在下转告:其昌大人暂时于海幢寺中盘桓,也希望五仙大人能看在他的情面之上而出手相助小弟。”
龚镜清立即道:“其昌先生可是安好?”
宫本浪天看见他如此着紧就问其“海底”,待龚镜清将山堂字号报上宫本浪天很是高兴地说道:“龚兄弟原来也是洪山门槛中人还是其昌先大人座下‘热血门生’,大家就是好朋友了!龚兄弟无须担心,其昌大人本事高强又有佛山笑尊主相助定会安然无事。”
斗零乐哼了声说道:“堂堂‘洪德山’尊主再加上‘七旗元帅’其昌大人,这两位千斤重的面子我乐五仙何敢不从?”
宫本浪天高兴道:“那请问五仙大人尊驾,‘合水都元帅’是否就在‘仁威庙’醍醐之内?”
斗零乐皱眉道:“也是‘佛山笑’尊主讲过你听?”
宫本浪天道:“五仙大人,既然都到了这所在大伙儿也算是坐在同一条船上,何不将实情坦诚道出以解众人疑虑。”
斗零乐见众人齐刷刷眼光望住自已,只好叹了口气说道:“我虽非粤戏行当中人但多年来结识了不少神御中人:‘洪德山’尊主‘佛山笑’大人,‘先天’、‘合水’及玄水’三都元帅;江湖上号称洪山‘总镇七旗尊帅’其昌大人;‘洪胜山’尊主靓少天、顶天元帅‘薛千岁’、恩宁街‘先生驹’还有兴义山白应星大人,他们个个身怀神御绝技、非同小可。老实讲我年少时半点儿也不信什么神御道宗只觉得系粤戏行中以讹传讹故作神化而已。”
他问龚镜清道:“贤弟可曾听过其昌大人提过那几句神御道中谶语?”
龚镜清捣蒜般地点头说道:“小弟何止听过简直都听到耳朵起晒茧了但至今也不明白是何意思。”就将那几句谶语说了一次与众人听连刘侠侣、潘剪笙居然也是第一次听到。
斗零乐道:“我当时觉得这谶语为无稽之谈,但数十年来诸位神御大人都费尽心血去参透其中秘密,其昌兄认定‘终见玄门’与泮塘荔湾、‘海珠石’有关。”
宫本浪天说道:“‘海珠石’正是解开‘玄门’隐秘重大关键之一,那‘三河合海’最终聚会之处。”
龚镜清道:“‘海珠石’就是个江上小岛平平无奇而已。”
斗零乐说道:“镜清贤弟,那块平平无奇的海珠石本来就不是谶语中所指的‘海珠石’,真正‘海珠石’庞然巨大早在番禺城之前已存在。”
“尊帅大人向我讲过所谓‘玄门’实为诸般无上神尊源流之所在、与现世间连通之处。若‘玄门终见’神御中人就能与超凡神尊本相真正通连感遇而无反噬之害,突破神御不可久持之大限。但‘恩宁街’先生驹当年忧心若神御中人贸然行事只怕会带来万劫不复之大祸,因此以‘辟神法’相持。至于那西江神相‘乌龙太岁’应是与‘玄门’有紧要关系,但就是连先生驹都一直未能参透其中玄机。”
斗零乐眼神凝重,似是忆及到什么重大往事,缓缓说道:“我先前也不信什么‘醍醐’、空界之事,直到后来与“先天”、“合水”两位都元帅遇上一件大事之后才觉得其昌尊帅所追寻‘玄门’之事未必就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而先生驹未必就是杞人忧天。”
龚镜清就追问他遇到了什么大事,但斗零乐如此人物面上也露出惧怕神情无论如何不肯再说下去,只是跳过说道:“‘先天’、‘合水’两位均是极力反对其昌先生、岳玄帅与白应星大人几位继续探寻‘玄门’、醍醐’隐秘。这些神御道大人之间经过多次争论最终不欢而散,以致反面绝交水火不容,白应星大人更因此变得偏执阴狠与众人疏远而独行其道。”
“非吾兄本是红船‘开戏师爷’出身来历不凡,手上更有红船大戏中无价珍宝---神音咒戏本,相传这些戏本内中神音咒能够破开各种‘醍醐’。其昌尊帅与岳玄帅以为在‘醍醐’之内可破解神御所受反噬伤害,居然不顾身份从非吾兄处盗走了其中两本神音戏本,但以二人如此聪明才智却始终不能参透用神音唱咒点开‘醍醐’之玄妙,无奈之下只好硬住头皮去拜见‘雷公恶’都元帅。“
“我也不太清楚后来发生何事,总之‘先天’、’合水’两位都元帅就此销声匿迹、神龙入渊;非吾兄隐姓埋名、自甘潦倒、得过且过;其昌尊帅与应星兄两位本为知交好友居然在东较场展开那场有名的龙争虎斗,双方以神御绝技相拼两败俱伤,各自大损元气,只好离开广州城避祸;但他二人十余年后又同时现身省城广州必是为了‘玄门’、‘醍醐’而来,况且还有不少隐遁多年神御中人纷纷现身实在非同寻常。”
斗零乐看住面前的仁威庙:“我应早就想到‘先天’、‘合水’两位都元帅是以神音戏本点开醍醐而隐遁其中神龙入渊。‘仁威庙’供奉北帝神尊‘玄武合水’,岂不是正应了黄神武大人尊号!”
龚镜清道:“五仙哥,若然‘合水都元帅’在‘仁威庙’醍醐之内;那‘先天’都元帅雷公恶大人必定是在那‘祖庙’醍醐了。”
然后他双手拍掌道:“照呀,‘祖庙’正好也是供奉北帝神尊,我还隐约在‘祖庙’空界见过雷公恶大人那‘赤火辟邪靠’幻象,非吾叔说过那就是先天都元帅以‘雷火轰’之神御控物。但非吾叔不在此处,我等之中也应无人懂得神音唱咒的高深本事,那怎地我等开着开着巴士车就会来到‘仁威庙’前?”说完指了指那“火柴头”巴士:“想不到原来巴士车都可以开到空界之中,怕且连非吾叔都未必能够料到此事。”
斗零乐盯住宫本浪天,语气不善地说道:“刚看到‘仁威庙’宫本先生就恰好现身,镜清贤弟这个疑问未知宫本兄有何见教?”
宫本浪天苦笑说道:“五仙大人原来还是对小弟不放心。若非有神御高手相助,小弟的‘神道浪曲’绝无能耐可以通连‘仁威庙’空界所在。”
潘剪笙顿时有些生气,说道:“宫本先生,我还当你是朋友,原来却在背后来算计我们。”
宫本浪天连忙说道:“潘女侠莫要生气,我绝无要算计各位意思,而是要救几位离开险境。”
刘侠侣冷笑道:“将我们带来这怪异境地怎么变成说是救我等脱离险境。”
宫本浪天道:“两位女侠今晚要相助几位女士逃离粤秀山下的府院官署,但外间情形如此危险在下唯有兵行险着出此下策,至少暂时可保各位安全。”
斗零乐道:“两位贤妹不过是碰巧与我相遇,阁下是冲着在下而来。宫本先生还是快将真正用意说过明白,不然莫怪在下不客气:究竟是哪位神御高人要将我等引来此处?”
宫本浪天见众人都怒目相向,连忙道:“回禀五仙大人小弟只是奉命行事,一切都是听从其昌大人与‘佛山笑’尊主的吩咐。”
斗零乐笑道:“果然如我所料:这两位大人尊驾要我与镜清贤弟去做马前卒相助宫本先生入去‘仁威庙’一闯究竟。”但心念一动,说道:“还是不对,佛山笑尊主与其昌大人都不懂如何点现醍醐境,还要如此凑巧半路上又与邵先生几位遇上,邵先生手上还有伍部长所托付的粤秀山古图册!”
他对邵完我道:“邵先生有所不知,你手上那粤秀山图册其实是南越武帝时所传下来之珍贵古物,上面绘画的是从观音山之下抵达真正海珠石心的秘密途径。本山中几位大人首座派了龙行水今晚趁乱劫夺。”
邵完我、陈久如等听到粤秀山图册居然是“南越武帝”时传下来的古物,又惊又喜。
斗零乐对宫本浪天道:“我料想宫本兄也是为此图册而来?”宫本浪天却摇头道:“小弟另有所求之物着落在这‘仁威庙’内,但还须五仙大人鼎力相助不可。”
斗零乐原本成竹在胸,现下有些愕然,说道:“你有何物事在‘仁威庙’内要我相助?”
宫本浪天说道:“小弟所求为另外一本重要图册,名为‘荔湾水道总图’,五仙大人必定亦知道此物。”
斗零乐尚未回答,龚镜清就争着道:“我听威水爷讲过那‘荔湾水道图’一直都在其昌先生手上,怎会在‘仁威庙’空界之内?”
斗零乐说道:“镜清贤弟,永全兄一直说你年少气盛万事强争出头,果真无讲错。”龚镜清听到结拜兄长一改对自已和颜悦色而出言责怪吓得立即住口。
斗零乐冷冷地对宫本浪天道:“荔湾水道总图能够寻到泮塘旗巨龙舟深藏之处,宫本兄也要‘起龙头’?”
宫本浪天道:“岂敢, 岂敢,‘起龙头’为泮塘荔湾千年传统,我何德何能敢去惊动,但标旗龙舟内有当年失传西洋密教神御秘籍典册,小弟想去一探究竟。”
斗零乐道:“简直荒谬绝伦,万里之外的什么西洋教怎会有神御典籍在深藏在广州城泮塘之下?”
宫本浪天道:“好教大人得知,现下西洋欧洲诸国多数信奉天主正教,奉唯一天主真神,但我所讲的西洋教其实系奉多神道宗在千年前被正教视为异端而禁,被迫成为密教结社暗自流传,正如中土神御道宗被禁一样。经历多年西洋密教传人仍信奉此道,竭力搜寻失传典籍以求光复本教而最终替代正教。沙面租界的两位马先生、菲力比大班其实都是西洋密教传人,说起来与其昌大人、岳玄帅算是同道中人。那些西洋典籍流落到泮塘之下的旗标巨龙舟是与几百年前西洋大秦国都城被破有关。”龚镜清听过其昌先生提过此事就对斗零乐点点头。
斗零乐说道:“就算你所言非虚,那也是西洋密教失落典籍。宫本兄是东瀛神御中人,与你有何关系?”宫本浪天道:“惭愧,小弟其实是五百余年前日本国南朝天皇御座之下神道浪曲师世传,‘南御伏见神宫’教团座下。本神宫首领尊号‘神宫南御’大人,小弟与‘伏见神宫’座下几位同门奉神宫首大人之命一起自京都伏见来到中华天南之地,与马先生等一样都为寻回各自失传的神道典籍。”
龚镜清打断道:“那个什么神宫千月小姐就是宫本先生同门?”
宫本浪天道:“神宫小姐正是小弟同门,她还是南御大人爱女,另外一位同门神宫中道号为‘醍醐顷雪’,又有绰号为‘百变观音’,与龚兄弟打过交道了。”
龚镜清恍然大悟:“什么‘百变观音’莫非就那装怪弄神的狸猫女子?那是人还是妖怪”
宫本浪天微笑道:“不过是些在‘空界’所在迷人六觉‘猫狸番’之变术掩眼法,不是什么高明手段,在天南神御大人们面前简直就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小弟其实还有一位同门也想来与大家相见。”
斗零乐、龚镜清、刘侠侣、潘剪笙四人都你眼望我眼,不知此人还有多少名堂花样。
宫本浪天对着方才自已走过来的方向、牌楼另外一边叫道:“白浪庵兄请过来相见”。夜色朦胧中牌楼下真的走来一人,待来人走进龚镜清不看犹自可、一看就几把火,不就是那个先前在长堤大舞台交过手的柳生叶!
陈久如也立即认得此人,他当晚在长堤大舞台庆和戏班演出前与水龙有过争吵,然后见过柳生叶与陆云豹陪着那位北平客人到达舞台借机商议合作大事,后来才知这位就是沙面日租界内官员,他立即对龚镜清道:“镜清兄,此人是那个沙面租界的柳生军佐,难道也是‘伏见神宫’中人?”
龚镜清冲上前去扯着柳生叶道:“你这短命种还敢来见我,你不是和陆文豹那小人勾结在一起的吗?拐卖西关小童和‘自梳女’也有你份!”他想起当晚火烧大舞台的凶险,自已差点就断送性命,真是怒从心上起、越发生气。
宫本浪天连忙上前劝开龚镜清道:“龚兄弟请息怒,白浪庵兄与那位陆长官只是虚意委蛇并非是一路,而且他对当日所为十分后悔,所以趁此机会前来道罪。”他对柳生叶道:“还是快将实情告诉龚兄弟以消解误会。”
龚镜清还是怒气冲天道:“这小子明明叫柳生叶,你又称呼他做什么‘白浪庵’,究竟哪个是真名?藏头露尾还说是来请罪?”
宫本浪天连忙道:“柳生君与我一样均是‘伏见神宫’座下,‘白浪庵’正是他在神宫教中道号。至于‘柳生叶’一名不过是在沙面租界内的行事化名而已,军佐的身份也只是掩饰。”
白浪庵向众人行礼然后又向龚镜清深深鞠了个躬,用流利的广府话说道:“我先前处事鲁莽,得罪了多位洪山英雄和天南神道大人,敝神宫首领大人已来信对我严加斥责,待日后回到京都定受重罚,还请龚兄弟海量汪涵,既往不咎。”
龚镜清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见到此人如此说来,满腔怒火顿时不好发作,说道:“那你与‘百变观音’为何先前在长堤、沙面租界还有在泮塘荔湾三翻四次装神搞怪与我等作对?” (先前故事请参看第一、二卷)?
斗零乐沉声说道:“火烧长堤大舞台先不提,我听闻泮塘三栏‘九大簋’众位大人那晚在尔等手下吃了不少亏,分明就是冲着‘乌龙太岁’和旗标龙舟而来,还讲无任何歹意?”
白浪庵叹了口气,道:“都是怪小弟先前目空一切,将神宫首大人在我等离开京都前的叮嘱抛到九霄云外。神宫首大人要我等来到中土后切记不可狂妄强出头要谨言慎行、戒急用忍“
龚镜清总算有些自知之明听到此处立即脸色一红,这与全叔教训他那名句简直是异曲同工,“强出头”的事情自已也算做过不少。
白浪庵继续道:” 宫本兄已提过西江无上神相‘乌龙太岁’不但与旗标龙舟还与‘玄门’奥秘有莫大关连。我等为尽快寻回泮塘深处旗标龙舟内本神宫失传典籍,不自量力想以低微神御本事引出‘乌龙太岁’而找到旗标龙舟,以致在沙基荔湾得罪各位洪山大人,又因其昌大人尊驾为西江‘召神令’,就打算将这位神御大人引出现身,岂知道就搞出更多祸事麻烦。那晚在长堤大舞台得罪了梁先生与龚兄,是因为梁先生在兴顺山内荐帖保家大人正是其昌先生,小弟就派‘百变观音’以为将计就计以此逼得其昌先生现身,结果搞成一塌糊涂。“
”‘观音山古图’原本失落在海外后为沙面英领馆在无意中得到。被我探查得知后‘百变观音’潜入英领馆以‘猫狸番’空界幻象术将图偷了出来,岂知事有凑巧碰上龚兄与‘洪山武二郎’夜闯沙面。‘百变观音’为摆脱追捕情急之下只好制造混乱借机逃脱,但图册在中途又不知被何方神御大高手从我等手上偷走。这位大高手出手当真神不知鬼不觉、十分了得,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古图被送到了府院内的伍部长手上。”
“总之我等来到广州城后无遵从神宫首大人教诲,本是为了拜见天南神御道宗各位高人以追源溯本,但我等行事狂妄、强出风头而得罪了诸位洪山英雄和天南一众神御大人。泮塘荔湾‘起龙头’一事,我等也是一时间听了英租界马先生说话,后来才知三栏‘九大簋’大人根本就不是去真正‘起龙头’。”
“在下已经发誓,待此间事情过后自会回去京都向教团首大人领责请罪,余生从此不再踏出京都半步,闭门静修思过。”这位白浪庵果不食言,后来真的成了日本京都“伏见神宫”一代高士,此事就按下不表。
龚镜清听完后总算明白之前所遇与“伏见神宫”有关的种种奇遇,既然白浪庵发下重誓也不好再向他问罪,但心下还是愤愤不平,因此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
斗零乐道:“看来‘伏见神宫’源远流长,两位来头真是‘架势堂。也罢,先前那些误会之事就算揭过,但贵神宫失传神御典籍居然与沙面二马先生的西洋密教一样也流落到泮塘之下深藏巨龙舟,未免太过凑巧,教我如何能信?三栏诸位大人不是真正去‘起龙头’,那又是什么意思?”
宫本浪天道:“回禀五仙大人,关于本神宫失传神御典籍之事渊源,请恕小弟此刻不便相告详细。这‘仁威庙’不知是一般‘空界’还是‘醍醐’,小弟与白浪庵道兄自知神道本事微末,故此要仰仗五仙大人从合水都元帅手上讨请‘荔湾水道总图’珍宝。此物事才是‘起龙头’找到旗标龙舟之关键,三栏九大簋诸位大人当晚在泮塘行所谓‘起龙头’之仪式根本就是在做戏:是其昌大人的意思去故布疑阵,让我等上当白费心机而已。”
龚镜清脑子“嗡”地一声响:如此说来一切都是其昌先生在背后授意,‘洪山武二郎’什么所谓“三栏请将”根本就是个幌子,与“九大簋”大人多数就是一早约定好要装模作样、故弄玄虚在泮塘所谓“起龙头”,原来是明知伏见神宫“百变观音”等人前来而将计就计戏耍对方,让彼等信以为真、白忙一场。只不过其昌先生可能也未曾料到半途中“杀出个程咬金”----雅芳小姐和神咒恶煞出来捣乱、“乌龙太岁”神威现相,最后各方无功而返。
至于自已从头到尾就稀里糊涂被蒙在鼓里,还喝了难饮至极的“三栏酒”!“唔使问阿贵”也是其昌先生的主意。龚镜清想到此处脑海中又跳出全叔那句耳熟能详的至理名言。他不解为何其昌先生要大费周章骗自已喝下三栏酒,难道有更深用意?
斗零乐双眼神光如电,盯住宫本浪天道:“宫本先生,荔湾水道图与‘粤秀山古图册’其实是为完整一套,但观音山图尚有一部下落未明。我越想就越糊涂:旗标龙舟上神御典籍、荔湾水道图与‘玄门’之间有何重大关联。其昌大人、佛山笑尊主不会平白无故相助贵神宫寻回什么失传典籍。”
宫本浪天说道:“这个自然也瞒不过五仙大人,当今世上只有‘合水’都元帅才知道‘东江’、‘北江‘‘召神令’身份,所以小弟受其昌大人与佛山笑尊主之命前来拜请都元帅指点迷津。”
斗零乐听到此处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堂堂洪山‘七旗尊帅’请来两位‘伏见神宫’贵客,原来也是来做马前兵卒去探路,实在有意思。其昌尊帅当年将神音戏本交予‘雷公押’收当搞到连‘荔湾水道总图’也被当押,现下当期已到他身为‘西江’召神令想聚合‘三龙神令’要赎当水道总图,更加有意思。”
他突然停下大笑声说道:“还是不对,‘玄门’奥秘除了‘三河合海’、观音山与荔湾古图、旗标龙舟上失传神御典籍,还有一个重大关键,但宫本先生却故意隐瞒不说!”
这句话似乎是讲到要害,宫本浪天、白浪庵两人脸上都有些惊慌神色。突然间‘仁威庙’正殿内传出惊天动地的一阵啸声。
龚镜清觉得这啸声比先前在‘祖庙’空界内‘南胜王狮’的神相震怒咆哮还要威猛百倍,正殿内发声之物似乎更为厉害,心下很是好奇,不由得想立即入去看个究竟。若是“第十甫混世魔王”汤姐带在此,早就“可恼也”冲了进去了。
刘侠侣、潘剪笙虽为啸声所震,但依旧镇定,示意邵完我、陈久如几个带着四位被救的女子和水云仙上车躲避。潘剪笙低声问斗零乐道:“接下来如何一切听候五仙兄吩咐。”
斗零乐竖起拇指道:“两位贤妹胆识超群、侠骨仁心,凶险在前先叫其他人躲避,在下真是佩服。”对龚镜清道:“镜清贤弟,‘洪山弟子,有前无后’,你说如何。”
龚镜清为人最好面子,况且有“洪门三姝”中的两位英雌在旁,‘老虎蟹’也不能丢脸失威,立即道:“‘几歹就几歹,烧卖就烧卖’啦,五仙哥但讲一句,我第一个冲进去就是。”
斗零乐艺高人胆大,哈哈大笑两声道:“执输行头、惨过败家,还是我先带路!内中什么神圣,要领教一下!”一马当先昂然跨入仁威庙大门,龚镜清、刘侠侣、潘剪笙跟随,宫本浪天和白浪庵断后。
里面果然和真正‘仁威庙’布置一样:三开阔的殿宇,正殿和两边偏殿中还有窄长的青云巷隔开,中间有小门相通。
入得大门是天井然后才到正殿,正殿内中供奉的主神就是北极玄武帝神像,还有其余辅护神圣塑像。天井两旁有不知从哪里而来的微弱光亮透入,所以能见到中间有一个大香炉,香火渺寂。香炉上站着个人,此时听到斗零乐一行人的脚步声正转头来看。
龚镜清看到此人差点笑出声来,其人身躯双腿甚短,但是双手修长,在旁人眼中看来很是突兀极不协调。斗零乐叫道:“高贤弟,你怎地也在此处!”
刘侠侣巾帼英雄,性格豪爽交游广阔,也认出此人就对身旁潘剪笙低声道:“此人为兴义山中绰号‘飞天蠄蛯’的高独眉,不是什么善类。”宫本浪天、白浪庵都听不明白什么是“蠄蛯”,就询问潘剪笙,潘剪笙低声道:“‘蠄蛯’者就是广府话中结网吃虫的蜘蛛。”“飞天蠄蛯”脸上左右眉毛并不对称,左边眉毛位置尤其比右边高而且粗了许多看起来更显得突兀可笑,或许这正是他名号“独眉”的缘故。
龚镜清问斗零乐道:“五仙哥,他是自已人抑或是对头?”斗零乐道:“这位高兄弟也是兴义山中人,江湖上名号‘飞天蠄蛯’,往日登梁上柱、夜访千户,为人嘛就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了。”他这样一说,众人都听出高独眉原来是个身怀绝技的大盗。
斗零乐对高独眉道:“高贤弟,经年不见,足下安好?我总算明白除了‘飞天蠄蟧’,谁还有这本事方才能够一直在车顶上而不掉下来。”
刘侠侣、潘剪笙都大吃一惊:一直都不知道原来车顶上伏得有人。尤其是刘侠侣,自已明明在开车前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探查了一番,根本不见有人藏身。
站在香炉上的高独眉看见斗零乐,脸色有些尴尬,又有几分慌张,道:“原来是五仙贤兄,这个时候就莫要说笑了,小弟怕是已将‘仁威庙’内的厉害神尊惊动!”
斗零乐突然高声道:“高贤弟小心!”话音未落,高独眉已经从香炉上反身凌空弹起足足几丈之高,然后腰身一拧轻轻落在天井地下。刘侠侣、宫本浪天都忍不住大声喝彩,叹为观止。又听得“砰”地一声巨响,那个青石的香炉已经断碎成了四、五块,散落在地上。
龚镜清对这变化很是吃惊:一来高独眉这凌空反身跳起几丈简直就是匪夷所思、超乎常人之能;再者那个青石香炉看落足有数百斤重,居然转眼间就断成四五块。方才高独眉似是侥幸避开了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记重击,不然碎在地上的就不是青铜石香炉那么简单了。
斗零乐笑赞道:“‘飞天蠄蟧’名不虚传,轻纵身手无人能及、更胜当年。”但他的语气却有三分调侃,似是在看好戏、幸灾乐祸的感觉。
高独眉站在平地,比龚镜清矮了足有一个头,抹抹头上冒出的细细冷汗,道:“惭愧,惭愧,若在这‘仁威庙’外,我就算再练个一百年也没本事跳得这么高。‘飞天蠄蟧’说是飞天,其实是江湖中朋友比面谬赞,最多就是能跳几堵高墙而已,小弟是要在这‘仁威庙’内才能有此施展。”
斗零乐对龚镜清道:“贤弟可知此话什么意思?”龚镜清茫然摇头。
斗零乐道:“神道中人以所谓‘短借法’召引神威及身,只可在‘空界’之内才能达极致。因此我等此刻是在‘仁威庙’的空界所在,而非真正的仁威庙。”
龚镜清与宫本浪天、白浪庵对望一眼,都明白“飞天蠄蟧”原来也是神道中人,其轻纵绝技是以神御召引通连神尊之威而去做见不得光、上梁入户之类的偷窃勾当。估计什么“夜访千户”是夸大之词,神御“短借法”估计就是“夜走十屋”。此人居然用神御本事去做鼠窃狗偷之事,也难怪斗零乐身为洪山大人物不太看得起他。
斗零乐道:“我早料到不可能只有龙行水那废物前来,高兄弟是奉了本山哪位大人尊座之命?”
高独眉愁眉苦脸地道:“几日前‘金山发’大人突然找到小弟,说是本山尊主之命要我今晚一定要跟在五仙大人身后监视,然后回报所见一切。岂料跟着跟着我就稀里糊涂入了这‘仁威庙’,才知道是‘空界’所在,而且还不是寻常‘空界’而是、而是、而是个‘醍醐’。这‘醍醐’内的神尊非同小可、超然之物从所未见,今回真是‘陆荣廷看相’---‘唔衰攞来衰’了。!”
斗零乐笑道:“‘飞天蠄蟧’身手不凡也如此泄气,大出我意料之外。”高独眉指指他身后,眼神露出极度恐惧之意:“五仙兄虽是大名鼎鼎的‘双门底斗零乐’,遇着此神物也未必不惧怕吧!”顺着高独眉所指,在那断成几块的石造香炉旁,此时现出一个身形异常高大人影,面朝众人。光线昏暗下虽看不太清此人面目,但穿着一身黑色类似袍甲的装束,头上戴着顶金冠,醒目耀眼。
龚镜清看见这打扮,道:“这个、这个、这个看样子是殿内北帝座旁那尊护法‘玄水神将’塑像,怎么、怎么它自已会走了下来!”先前他看见的“赤火辟邪靠”就是戏班的袍甲模样,但这像是塑像之人身上穿的好像是真的将官盔甲。
斗零乐表情却毫不意外,依旧取笑高独眉道:“方才若不是高贤弟避得快,此刻地上就不是那被劈碎的香炉,而是变成几截‘蠄蛯’了,可惜高贤弟不是‘飞天黃䘆’,不然断了几截还能动弹。”“ 黃䘆”者广府话内就是“蚯蚓”也,刘侠侣、潘剪笙均觉得这位斗零乐大人真是艺高人胆大、英雄了得,这个关头还有心情说笑。
宫本浪天面色凝重、目不转睛一直在盯住这尊金冠玄甲神将,口中念念有词地道:“凡供奉神灵宫庙殿宇处,或有与‘醍醐’通连交接之处:超然无上神尊以神相现身、神威如岳;无坚不摧、无强不破;挡者披靡,诸般辟易”
他刚说完此句,黑甲塑像将身一纵已经跳到斗零乐与龚镜清面前,比起“神阴御体”的庆魁飞快身法不知还要厉害多少倍。
紧接着一阵刚猛力道如罡风般压到,龚镜清立时呼吸停滞脑子一片空白,幸亏斗零乐及时将他扯开,一声巨响后龚镜清身后地上的五六块青砖就被击碎成齑粉状!
斗零乐昂然不惧,喝声道:“来得好!”言语间豪气万丈双手连环拨动,数十枚银毫就从双掌中飞出----左右两道银光曳线直向着那“神将塑像”面门飞射而去。
激烈声响之下全数打在玄水神将面上,硬生生将其向后震退了好几步。那些银毫“噼里啪啦”地应声纷纷掉在地上,光芒灿灿。
神将似被激怒露出狰狞面目、豹眼獠牙,看着就令人胆战心惊,发出一阵震天啸声:正是方才众人在门外听到的声音,确实比“南胜王狮”还要威猛数倍。刘侠侣、潘剪笙虽是女中豪杰,此时终于生了几分惧意、两腿抖颤,但看到斗零乐凛然神威之态,对这位洪山大人实在是无比钦佩。
斗零乐对高独眉喝道:“高老弟,我地若不携手相助使出看家本事,就别想有命离开此地!”
高独眉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地点点头,后退两步微微弓腰,然后拔地凌空弹起,直扑向神将身前。
眼看他将到未到前之际,半空中腰身拧转,陡然向上再窜高几尺,越过神将头顶飘飘然地落在其身后,众人呆住一时间连喝彩都忘记。斗零乐高声叫道:“小心它双手厉害!”斗零乐眼光锐利,此时已看出先前这神将能将香炉、地砖击碎,全在它双手之上。
高独眉施展轻纵身法,一味地在天井周围游走跳跃,引着这神将追逐。他这独特身材在天井的柱子、墙壁上弹跳腾挪起来倒真像只“飞天蜘蛛”。玄水神将虽然速度奇快,但高独眉身法敏捷也不遑多让,不过能走避的地方实在不多没多久高独眉就险象环生,急忙求救道:“五仙兄再不帮手,细佬小命就冻过水了!”
斗零乐“甩手银毫”自入“仁威庙”后就似是无穷无尽,无数银毫从他双袖内透过手劲发出,也看不出是不是只有“斗零”还是有其他样的银毫,总之两道银毫白练不停地迸发飞向玄水神将面门,让人目眩神驰。
神将面门似乎正是其弱点所在,是以斗零乐出手都是冲此而去。此神物顿时手忙脚乱双手挥舞不停遮挡招架。
高独眉大喝一声翻身跃起跳在神将肩膀上,两手从后扳住神将双臂。龚镜清、刘侠侣、潘剪笙都看出这神将力道强大,高独眉力有不逮、颇为勉强。三人不约而同都冲上前上去,齐齐帮手扳住神将双臂,一时间四个人居然把这神将暂时制住。
斗零乐趁此机会,踏步上前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两枚银毫就像两道寒光对着神将双眼而去。那银毫一击即中,玄水神将居然被震飞出去,高独眉、龚镜清、刘侠侣、潘剪笙四人也被重重甩开而纷纷跌倒在地。龚镜清身手不错立即就跳了起身,却看见那神将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众人面面相觑,一起看着斗零乐。高独眉道:“五仙兄,那家伙方才厉害无比,怎么突然不禁打不见了。”
斗零乐冷笑道:“已是‘合水’都元帅手下留情给个警告,我猜度若再在此盘留就不是开玩笑的了。”他对宫本浪天道:“宫本先生,你也看到就算我在此处那神将塑像都毫不留手,难道你想将性命断送在此处?”
宫本浪天苦笑道:“五仙大人,就算我想离开也不知道如何做到呀?”龚镜清道:“不就是仁威庙吗,我们尽管走出去坐上巴士汽车向沙基开去。”
白浪庵摇摇道:“龚少爷,我等已在仁威庙空界之内,先唔讲那巴士汽车还能不能开动;就算能开得出去,若无神御道中大人动用神音唱咒,根本出不去空界之外破不开那隔断。我与宫本兄就是从真正的仁威庙外入到此处,如何也无法再走出去。”
龚镜清其实心里也清楚,在“祖庙”处若不是非吾叔那震慑人心的神音唱咒,他与汤姐带、和陈有春都不知道会有何后果。
斗零乐“哼”了声道:“细眼皇帝与‘佛山笑’真是好带挈,骗了老子进来这所在又出不去。方才各位都看到了:那‘玄水神将’只是神尊展现形相而已,但出手无情狠辣,我等只是侥幸才留得性命。”
宫本浪天道:“五仙大人,佛山笑尊主说过你与‘合水’都元帅有过命交情,非同一般。这位大人尊驾一定会对你讲些情面。”
龚镜清好奇道:“五仙哥,你与黄神武大人究竟有何过命的交情?不如你就求他将我们放出去就是了。”
斗零乐道无回答龚镜清,只对宫本浪天和白浪庵道:“细眼皇帝、佛山笑都无本事能点开‘醍醐’,究竟是哪一位神御大人出手相助你等!。”
宫本浪天与白浪庵对望一眼,然后宫本浪天道:“这位神御大人也、也、也是关帝厅内人物。”斗零乐有些惊讶,心道:“关帝厅内若不是‘三都元帅’,莫非就是。。。?”
他还在疑惑间,一阵十分微弱的琴乐声若有若无地响起,然后众人都觉得有如排山倒海般逼人炙热感由四面八方推将而来,各人的手脚、脸面均觉得如火烧般痛,热得让人窒息。
龚镜清惊呼道:“弊家伙,‘华光火‘!”但很快又觉得不像是华光火:他当晚在陈塘南所遇到的“华光火”去用手触碰虽然也感烫热但是七分实三分虚,烧得其实是人内心中欲火,还看到有形火光。但现下火烧感觉十分真实,却半点火光都看不到。
宫本浪天脸色通红似乎已经炙热逼到呼吸不顺,口齿不清地道:“五、五仙大人,是、是、朱雀、朱雀。。。”后面的说话怎么也出不了声。但斗零乐已经明白,顿时脸色变得有些惊慌。
刘侠侣与潘剪笙最先抵受不住这惊人炙热火墙,一起软在地上双目紧闭,不省人事。龚镜清大惊失色刚想走过去查看,听得斗零乐高声叫道:“贤弟小心!”他还未反应过来背上一阵强劲热力压到,然后就失去了意识。等他再清醒过来见到自已还是站在天井内,宫本浪天、白浪庵二人就也是瘫倒在地,似乎与刘侠侣、潘剪笙一般已经昏迷不醒。
而斗零乐和高独眉则站在不远处,神情万分地紧张地看着自已。二人虽然狼狈但看来还能在无形火墙下支撑。龚镜清想张口说话,但浑身上下犹如在个大火炉之中,四肢百骸像有无数根烧红的利针不停在攒刺,剧痛加烫热实在是难以抵受。迷糊中听到斗零乐道:“原来是赫赫大名之火雀大人尊驾,有何差遣吩咐小弟就是了何必为难后生小辈。”
高独眉则吓到双股颤栗,连话都不敢说。
龚镜清身后有把古怪低沉的声音道:“你就是那个叫‘龚千石’的少年人?”听起来虚虚实实令人不寒而栗。龚镜清点点头,身后的“火雀大人”就对斗零乐道:“经年未唔五仙兄风采依旧,小弟不胜欣庆。我要有事借助千石兄弟之力。”
斗零乐道:“火雀大人有何等要事要龚贤弟相助?”
火雀大人笑道:“五仙兄方才大有疑问,‘玄门’奥妙除了‘三河合海’、观音山与荔湾水道古图册、旗标龙舟上失传神御典籍,还有一处重大关键。”
斗零乐脸色颤声道:“那紧要之处就落在镜清贤弟身上?”
火雀大人道:“所谓‘玄门终见’系要在海珠石心以三神令之神音唱咒相应。那神音戏本就在旗标古龙舟内失传千年的神御典籍‘符箓’之上。所谓符者,神物言字也;箓者,为神威之图谶定约,但就算此等诸般俱在还需要一位身具特殊神识感应之人通连玄门。其昌先生、佛山笑尊主还有岳大人三位都说那相应之人就是这位千石兄弟!”
斗零乐十分震惊然后终于恍然大悟,怒道:“难怪细眼皇帝与岳横水要骗千石仔来雷公押赎当!但通连玄门为从未试过之事、非同小可,镜清贤弟怕有性命之忧。”
火雀大人哈哈笑道:“那是未知之数,不如就由小弟试探一下!”斗零乐急忙道:“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