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任务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就看时间如何流逝了。玄梦轻轻伸了个懒腰,为了保持清醒,随口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呢?”

“一个神秘之地。”

“嗯?”玄梦瞬间来了兴趣,“还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大概几十人吧,有高高的围墙环绕,他们很少出去,也不太接纳外人,我就是在那里诞生的。”苏逸尘思索了一下,在那里至少能喝上一点热粥之类的,而不是……他突然伸手从玄梦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果子,盯着看了一会儿,“至少不是吃这种东西。”

玄梦朝他手中的果子看了一眼,笑出了声:“现在可不是抱怨的时候哦,小公子。”

苏逸尘把果子放进嘴里含着,微微眯起眼睛,鼻子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嗅着,嘟囔着嗓子说了一句:“好吧,护卫大人。”

玄梦在黑暗中轻哼了一声。她往后微微仰了仰身子,准备伸个懒腰,旁边的人突然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角。被拽住衣角的玄梦怔了一下,那个拽她衣角的人也愣了愣。过了一会儿,玄梦笑了起来:“我觉得我应该不会掉下去啦。”

苏逸尘慢悠悠地把手收了回去:“那就是我怕我自已会掉下去。”

玄梦在黑暗中挑了挑眉毛。在这之前的两天,她一直独自待在房梁上。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要么容易犯困,要么在不能睡的时候就容易思绪万千。现在身边多了个苏逸尘,能坐着聊聊天,也能让这漫长的夜晚过得快一些。她想起小时候收到过一个远房亲戚的消息,那个人在里面说——玄梦,你好。我每天在茫茫黑暗中穿梭的时候,都想跟什么人聊上两句,就算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也好。

因为黑夜实在是太过漫长,以至于你可能随时在下一秒就爱上你所见到的任何一个可以交流的物种。

玄梦想到了那个可能在很遥远地方、从未谋面过的亲人,想到了自已曾经在心中憧憬过的那个远方。她觉得自已也可能在这漫长而或许没有头绪的旅途中,随时爱上任何一个可以交流的物种。

玄梦缓缓地“啊”了一声。月光从屋顶的缝隙中渐渐变淡,屋内的光线开始变亮,天边渐渐出现了一些太阳即将升起的暖色调光芒。苏逸尘在这黑白交替之际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道:“我可以睡一会儿吗?”

玄梦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他微微闭着眼睛,面容完美得就像某些无聊的艺术家耗费一生雕刻出来的雕塑。玄梦盯着他的脸,突然又发出了一声感叹:“你的脸真的很漂亮。”

苏逸尘睁开眼睛,转过头靠近玄梦:“喜欢吗?”

玄梦朝他笑了笑,点了点头,十分坦诚地说:“挺喜欢的。”还没等苏逸尘再次开口,她转头看向屋外。天已经慢慢亮了起来。她高估了自已,就算没有高估自已,她也不应该觉得苏逸尘会和自已一样能几个晚上不睡觉。她说:“天亮了的话,我们就去找你的神秘之地吧。”过了一会儿,她调侃地说道,“至少那里能喝上热粥。”

苏逸尘对于她的调侃没有别的反应,十分认真地开始分析起来:“我沿途做了标记,等太阳出来后再出发,沿途有一片小树林,我们可以在树上待一个晚上。如果速度快的话,中午之前应该可以到达神秘之地。”

玄梦想了想:“他们可能不会让我们两个人进去吧?”

苏逸尘却像是早有预料一样笑了笑,他从自已的口袋里掏出一把老旧的铜钥匙:“所以我走的时候带了点东西。”

玄梦转过头,认真地看了他两眼,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既像是夸赞又像是感叹地说了一句:“厉害。”过了一会儿,她问道,“这是什么钥匙?”

“据说这是在建立神秘之地初期,人类留下的‘秘密’。”苏逸尘回答道。

玄梦挑了挑眉毛,她对“秘密”这样的词很感兴趣。门外的天已经大亮,徘徊了一整晚的僵尸拖着脚步开始往别的方向走去。玄梦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果子塞进嘴里,她弯下腰,准备从房梁上下去。一只手覆盖在了她按在房梁上的手背上。玄梦顿了一下,嘴里的果子还没咽下去,含糊地问道:“怎么了?”

“你要直接跳下去?”

玄梦撑着身子,缓缓往下坠,然后松开手。双脚踩在地面上的时候,微微麻了一下。她跺了跺脚,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把嘴里的果子咽下去:“对呀。”

苏逸尘学着她的样子,迅速地翻了下来。他快步走到房门口,往外张望了一下。外面的僵尸在白天会消失很大一部分,他们可以利用白天的时间赶路。偶尔碰到一两个落单的僵尸也很好对付。这些僵尸其实除了长得难看,以及成群结队出现的时候看起来攻击力很强之外,单个碰到的话,几乎就像行动不便的老人。

苏逸尘皱着眉头盯着外面蹒跚着离开的僵尸看了很久,他的表情严肃得似乎有点愁眉苦脸。玄梦嘴里咬着口袋里最后一个果子,端详了苏逸尘一会儿,然后迈过他走出了屋子。

清晨的阳光还带着夜晚的凉意。这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三天。在之前的两个晚上,她分别杀死了一只误闯进屋子的僵尸。在第二天满月的深夜,她和自已的“伙伴”成功汇合。

玄梦看着斜前方的那棵果树,脑子里想着自已的任务卡上的内容——杀死一个僵尸得 5 分,和自已的“伙伴”汇合得 50 积分,存活十天得 50 积分。

积分可以兑换成物资,物资是他们的通用需求。如果这时候有人递给玄梦一个话筒,问她:玄梦,请问你为什么来参加这个生存挑战游戏节目呢?你之前一直在做一些零散的冒险活动,有点小名气后怎么就想来参加这个节目了?

玄梦会在心里骂句脏话,然后告诉他们自已参加这个节目的原因——当然是因为穷困呗。

难道会是因为人类的荣耀或者世界的和平吗?

玄梦朝着前方的果树走去,边走边把自已的外套脱了下来。她想多装一些果子,这样两个人就能坚持到神秘之地,然后去那里喝上一口热粥。

在她身后的苏逸尘突然快走两步来到她身边。玄梦把衣服从身上脱下来,斜了他一眼。苏逸尘停下脚步,抬手指了指那棵离他们不远的树。那棵树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格外茂盛,初升的阳光正从树叶的缝隙中一束一束地朝他们射过来。

玄梦疑惑地看了苏逸尘一眼。

苏逸尘把玄梦往自已的方向拉了半臂的距离,整个视线里只剩下了这棵果树以及果树后面初升的太阳。玄梦点了点头。

苏逸尘看着她,他的眼睛在白天看起来像是有温度,仿佛盛着两汪温泉水。他说:“这个场景怎么样?”

玄梦说:“不错。”

苏逸尘认同地点了点头,他侧过脑袋靠近玄梦:“劫后余生还能这么美的情况下,我们应该……。”

玄梦还没反应过来,苏逸尘的嘴唇就贴上了她的嘴唇,她干涸的嘴唇被对方同样干燥却温软的唇瓣轻轻触碰着。太阳从树后面升了起来,阳光洒在了他们两个人身上,影子被摇曳着拉长。

苏逸尘闭上眼睛。他本以为在这一刻自已应该会想很多事情,就算想不到自已的前世,也应该会想点别的。想到自已隔着遥远的距离,靠着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古董的对讲机,试图去接收一些可能这辈子都听不到的声音。

想到那遥远的距离是那么那么远。

但是什么也来不及想,他的呼吸间只有玄梦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