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迂回洒尽,秋色便在晨露中轻轻铺展。
深城知府邓通邓大人每当秋日便会组织秋场围猎,邓府千金邓兰芝和桑逢月在学堂有过几面之缘,于是桑逢月也收到了请帖。
桑逢月捏着请帖看了一眼,随手丢到桌子上。
“不是很想去……”桑逢月躺在摇椅上懒洋洋嗑瓜子,对于此等室外猎杀之事提不起兴趣,何况她和邓兰芝又不熟。
“月儿,围猎这种大事,是知府看得起我们。我们也是如今发达了才有资格去的呀。”宋韵柔苦口婆心道,随即拿起请帖,看看有没有被弄脏,虽在内宅,也心系商业上的事。
“什么不想去!你必须给我去!不给人家知府面子,你还要不要在深城立足!?知府千金只给了你请帖,我们和你大哥二哥也没有受邀……”桑启祥恨铁不成钢,这是多少人想去去不了的?
“更何况,围猎赢得头筹还能给我们桑家赢得荣耀!在整个深城名声大噪。”桑启祥补充。
“区区一个围猎可以给父亲带来荣耀?那我肯定要去!”桑逢月顿时动力满满,可以在父亲面前表现自已?那她肯定要参加,还要大办特办!
“什么区区一个围猎?只要是知府举办的,都是大事!能和知府扯上关系,以后做生意就好做了……欸……”桑启祥便是苦于上头无人,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头!
“为父不指望你可以获得头筹,你去参加一下和邓府千金搞好关系就不错了!”桑启祥说。
桑逢月这才知道还有这层缘由,之前根本没有人教过她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看来她还是太天真。了解了父亲的顾虑,暗暗下定决心,我要和邓兰芝搞好关系!我更要得到头筹!
离秋猎还有10天,围猎围猎,顾名思义,就是围起一块地方,众人用弓箭射杀其中白白胖胖的野生小动物,听着就兴趣索然。可是为了桑家,桑逢月一定要斩获头筹!
桑逢月现下正举起弓箭苦苦练箭术。
阿武阿恒和阿胥都可以一把射中红心。其中以阿胥的箭术最佳,可以击中劈开原先在红心的箭。
一箭命中靶心,劈开原来的箭,箭尾猛烈抖动,阿胥缓缓放下弓箭,眼神往桑逢月那里瞟,只见阿月一脸愤恨地看着他,心中一惊,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好!射得好!”众人鼓掌。
郝道成看在眼里,抬头猛灌下一碗酒,对这个徒弟甚是满意。
三人可以不继续练了,在一旁打磨箭头,做其余的准备。
桑逢月不服地看着,心中恨啊,人人都能射中,为什么就本小姐射不中!我不相信!
“师父!为什么我明明瞄准了,还是射不中靶心!”桑逢月练得满头大汗,仍不得要领,这弓箭重的不行,她的手臂都要酸死了,光是举起就很吃力别说是瞄准了。
“问阿胥去!别打扰我!去去去!”郝道成只想着喝酒吃花生,“阿胥,来!教教你家三小姐。”这大小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偏要现在学射箭,围猎谁家小姐不是穿得美美的,在一旁吃酒作乐?
我家三小姐……时牧云对这句话甚感满意,不等细细品味。
桑逢月投来幽怨的目光。
时牧云回过神,轻咳一声,一眼就知道,普通的弓箭原本就为男子而设计,根本没考虑女子的使用,对于女子来说实在太过笨重。
三小姐拿起来射箭了良久已经不易,缓缓开口:“三小姐,您可以先练练手臂力量和腰部力量。这弓箭不适合您,待我为您量身打造一副弓箭,到时候您再开始练。”
桑逢月闻言眼睛一亮,不愧是阿胥,一眼就知道症结!揉着肩膀,点头如捣蒜。
原来不是自已弱,是弓箭不适合罢了!随即感到一丝不满:作为女子要适应男子的物件,真麻烦,为什么不能男子来适应女子的物件呢!
两日后,时牧云带来一副精致轻巧的弓箭,上好的紫腾木做的弓胎质量更轻,鹿皮做的弓弦质轻且结实,竹子制作的箭矢轻巧而坚固,更加适合女子使用。
时牧云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桑逢月的表情,不敢吭声。
桑逢月拿着这副弓箭上下打量,打心眼里喜欢,眼睛都亮了。
“谢了!”桑逢月给阿胥一个肯定的眼神。
时牧云心中一颤,暗暗放下心来。
桑逢月随即满弓拉开,只见咚一声,箭矢稳稳射中靶子,只不过是五环。桑逢月撇撇嘴,不是很在意,只感觉这副弓箭甚是轻盈,给自已省了不少力气!
“……”现在就是技术的问题了,时牧云暗忖,思考片刻开口:“三小姐,这副轻便的弓箭可以弥补您手臂力量的不足,只是现下还需借助腰部发力,维持住身体的稳定和有效传递周身力量,方可百步穿杨。”
说着,时牧云轻抬桑逢月的手臂,绕了她半圈:“手臂高点,眼睛和箭头持平,箭矢呈水平,不要歪斜。举起弓的时候头保持不动,先拉后靠,拉弦贴近自已的脸,弓弦碰鼻头,虎口贴下颚骨,食指贴下巴正下方。就像这样。”
话毕自已在一旁做起了示范,身形挺拔的男子,眼神锐利,蓄力拉满弓,咚地一声,箭矢撒放射出,一弯弓利落放下。
阿胥讲解得很细致,示范得很标准。
桑逢月听得仔细,学得认真,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原来是这样!嘴角不免一弯,眼露精光,自信地抬起头,这次一定可以!
桑逢月沉沉呼吸一下调整心态,眼睛闭上停顿一秒,再次睁开眼里蓄满了笃定和狠厉,下一秒抬手拉弓放箭,动作轻盈行云流水,随着一声清脆的弓弦响动,箭矢划破空气,嗖地一声射向靶子,正中红心!
时牧云被眼前的女子惊艳,阿月不愧是你!
“中了!中了!”桑逢月高兴地跳起来,拉着阿胥的手欢呼雀跃。意识到什么,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对于阿胥,桑逢月实在是满意,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护卫了!
时牧云看着眼前欢呼的女子,嘴角不免微微一弯:三小姐真是聪慧,一点拨就学会了!要是男子,恐怕大有作为……不要紧,阿月,你要做什么,我便助你做什么!
“你笑了!阿胥,原来你会笑!”下一秒桑逢月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中咯!中咯!我终于射中靶心咯!”
时牧云回过神微微一愣,手呆呆地摸自已的脸,他在笑?看着桑逢月笑得弯弯的眼睛,笑意更深。
桑逢月甚是兴奋,举着弓箭欢呼胡闹;时牧云呆站原地注视着她,眼里蓄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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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日子,桑逢月依旧埋头苦练,眼看只剩三天了。这些天的努力,师父郝道成也看在眼里,对这个徒弟的努力甚感满意,渐渐对桑逢月改观:这小妮子什么时候这么努力了?
“月儿,射得不错!越来越有样子了!”看着桑逢月练得略略发抖的手不禁劝道,“可以休息几天,不要到时候手没劲了。要学会收放得当啊!”
“是的师父!”桑逢月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又看看自已磨出血的手指,“那我回去了,师父再见!”
收好心爱的弓箭,抬头对着屋檐开口:“阿胥,走了!”
下一秒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屋檐跳下,紧紧跟在桑逢月身后:“师父,徒儿告退。”
“走吧,走吧!阿胥你也劝着点你家三小姐!不要练过头伤了身体!”
“……”是我不劝吗!是阿月她根本不听啊!时牧云不知如何开口。
“师父您别怪阿胥,是我铁了心要练的,你们说得对,我会好好休息!”
时牧云心里不是滋味,好好好你就是不听我的。随即一愣,怎么感觉空气里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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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秋猎当日,桑逢月打起十二分精神带着胡玉准备出发。今日是阿武和阿恒值勤。
时牧云恨啊,为什么不是我陪在阿月身边!
只见桑逢月身穿粉蓝黑边斜襟无袖袄,下穿利落的绑腿袄裤,手上戴着护腕和手套,英姿飒爽,颇有左牵黄右擎苍的豪迈!胡玉背着一篓小巧精致的弓箭,紧随其后。
两名侍卫阿武和阿恒也穿戴了围猎的装备,加上高大的身形,略有点野性的美感。桑逢月感到略略失望,要是阿胥穿猎装肯定很帅!
想到这里,桑逢月微微一惊,自已为什么一直想到他?不想了,正事要紧!
桑逢月和胡玉坐上了马车,两位侍卫骑着骏马,出发了。
谁也没注意到,桑家大门的角落,一抹猿臂蜂腰的高大身影掠过,骑着马远远地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