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楚隋彻底融入富人村的生活,很快就到了傅楚的周岁宴。
一般富人村给小孩是不会办周岁宴的,但是傅家还是办了,很多人舍不得礼金,都没有去。
听说傅南为此还发了火,说不用礼金大家来吃个高兴,就只图来给自个儿子添喜气。
大家伙听说不用再来一份礼金,赶忙都去吃宴席。
周姐又看到人群中的楚隋。
依旧好看,岁月从不败美人,尤其是楚隋这样的顶级美人,岁月和世人都格外宽容。
富人村的日子过得“十分平和”——村里的男人依旧买媳妇;村里的媳妇除了生孩子,也不是吃白饭的,家里的杂活和地里的农活都两手抓着;村里的男孩子被当做宝贝供奉着;村里的女孩子则是被当个换彩礼的货物养着。
六月里农忙的时候,周姐就看到傅大娘拽着楚隋来地里干活。
周姐以为楚隋会娇滴滴地不干,或者身体不舒服就回去休息了,毕竟家里的男人偏心向着楚隋的。
出乎周姐的意料,楚隋不仅干活,还很认真地干,除了刚开始干得不顺溜,几天下来,可以说是一把好手了。
反而是傅南心疼楚隋,不让楚隋来地里干活,还为这个跟傅大娘吵吵了好大一架,村里的人都听见了。
村里人都说傅大娘给自己儿子找了个媳妇,给自己找了个婆婆,明里暗里都笑话傅大娘。
村里的女人们倒是实打实地羡慕楚隋。
这种情况下,楚隋如此鹤立鸡群,应该是会被排斥的,但是楚隋人会来事,嘴巴又甜。这里说说话,那里串串门,村里面可以说是混得很开。
罗盘看到楚隋一副已经融入当地生活的样子,心里有些感慨——这样的人,无论落到何种地步,都可以混得很好很好。
除了刚开始,楚隋有些听不懂当地方言,到后面楚隋不仅能听懂富人村的当地话,还能用当地话与富人村的人展开交流。
楚隋每每见到村里的老人打招呼都是很热情的,老远看到人就是奶奶,大娘的,语调上没有丝毫普通话的影子,年轻人听到楚隋说话,大部分人都以为楚隋是当地人。
楚隋一胎后没多久,大概入秋的时候,楚隋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就好像是又犯喜了,加上还爱吃酸的、呕吐,傅大娘连赤脚医生都没看,断定楚隋又怀了。
第一胎孙子,以此类推,傅大娘觉得自己要有小孙子了,也顾不上摆婆婆的款,开始对楚隋照顾有加。
傅南为了让家里宽裕点,和傅四叔干活更加卖力了,在傅家这条“人生意”链上死去的人不知道又增加了多少。
楚隋摸着自己并没有鼓起来的肚子,偷偷给村里的疯女人送吃的时候,“又该有多少女孩要被买卖,然后接受这的‘幸福’一生啊!”
楚隋抱住疯女人,“时机要到了。”
在外人看来,就比如说周姐,周姐看傅家一家子,那叫一个蒸蒸日上,心里酸得很,只能像祥林嫂一样,和人聊天时,总有意无意间就说她有过得多好多好,有爱自己的丈夫,还有可爱的小宝贝。
村里人谁心里没数,对此也是无语了。
大约是快到汛期的时候,周姐听说傅家出了大事。
周姐到傅家门口看热闹,楚隋和傅大娘打起来了。
周姐听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傅南和傅四叔去县里做生意去了,家里只有楚隋和傅大娘,到了傅南回来的日子,楚隋就去村口接傅南,小两口一道甜蜜蜜地回家。
回家一看,傅大娘正睡着,孩子睡在傅大娘旁边,楚隋轻手轻脚去抱孩子,就发现孩子被小襁褓给捂死了。
楚隋十分悲愤,和傅大娘吵了起来,誓要一个公道。
傅大娘刚失去了宝贝孙子,又被楚隋闹得心烦,说出了混账话。“死了这一个,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再生就好了。”
如果楚隋的孩子是女孩可能就这么过去了,可那是个能传家的男孩,这可就惊动族里的老人了。
傅大娘和楚隋拉扯之间,傅南夹在中间拉扯,这拉扯之间,没掌握好分寸,居然打了自己老娘。
傅大娘被这一耳光给整愣住了,反应过来以后,坐在地上开始哭嚎,“我就睡了一会,这阿楚就……可我是你的娘啊,我活着就是为了你,你居然为了这媳妇,打自己的老娘,没天理了!大家都来看一看啊!”
族里老人闻讯,很快就来了,他们驱散了看热闹的人,留了村里的男人来解决这件事情。周天就是其中一个。
周姐依依不舍地离开,只能回家等周天回来,才能知道其他的消息了。
周天夜里深了才回来,周天也看傅南和楚隋日子越过越好早不顺眼了,不等周姐问,就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起来。
傅大娘被打了嘴,孩子没满周岁,就葬在后山了。
“没了?”周姐听到这,对这处理惊了。
“不然能怎么弄。”周天往床上一躺,摸着下巴说道。“就是傅南他老婆,长得可真不赖,身材还好,就是太识相了,傅南护得紧,不能尝一尝是什么滋味。”
周姐给周天捏腿,眼睛一暗,“看楚隋平时柔柔弱弱的,今天倒是看和疯了一样,真是为母则刚。”
周天没上过几天学,听不懂为母则刚是什么意思,当然也不明白周姐失去小小元的痛苦。
“楚隋那女子,估计不行了,今天祠堂里看着,感觉有点受刺激过头了,疯疯癫癫的。不就是一个孩子吗?”周姐听周天这么一说,想问问具体是怎么个状态,就听到周天打呼睡着了。
清晨,周姐起来准备去看看楚隋的,但是天开始下起了大雨,汛期已经来了。
出去不方便,周姐就打算等两天雨水小了再去看看楚隋。
当天快到中午饭点的时候,傅南冒着大雨跑来找周姐,问周姐看到楚隋没有。
楚隋不见了!
整个富人村除了必要的几个人手在看着后山水库,怕山洪爆发,其他人都冒着大雨在外面找楚隋。
周姐怀疑楚隋是逃跑了,觉得楚隋看着聪明,没想到是真的蠢,怎么在这个汛期的点出逃。
这汛期一来,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更是出不去的。要是碰到了山洪,小命就完了。
族里也有人和周姐一样的怀疑。
傅南可能也有这样的怀疑,所以脸色中除了焦急,还有一丝煞气。
一个可能怀着三个月左右的女子,想在汛期内出逃,简直是痴人说梦。
因为雨势实在太大,找人很费功夫。
在这汛期,还出了另一档子事情,村里的疯女人当着大家伙的面发疯,自己跳到河里去了。
疯女人在富人村,无亲无故,又因为浑身严重烧伤,对于村里完全没有用处,大家看了疯女人一场笑话,死就是死了吧,也没人寻找。
倒是楚隋,好几天都没找到人,不知道人群中谁提了一句,后山还没找,小阿楚葬在后山,楚隋会不会去了后山。
傅南一听觉得十分有道理,不顾大雨,跑去了后山水库。
族中老人迅速组织了几个壮年,让他们跟着傅南去搭把手,以防发生什么意外。
在后山的水库边的大树上找到了一具女尸,因为雷击倒了大树,女尸的脖子挂在树枝上,面容在浸泡中已经完全损毁了,身上衣服是楚隋的,腰上系着小孩子喜欢的拨浪鼓。
而几十米不远处,就是傅楚的小坟包。
这样的场景,任何人都猜测:楚隋是接受不了孩子的离去,当天夜里又和傅南发生争吵,傅南刚打了自己的老娘,不能再对老娘发作,在双方争吵中,傅南居然鬼使神差地打了平时很宝贝的楚隋一巴掌,楚隋这才出走。楚隋心疼孩子,精神恍惚间,最后选择了自杀。
傅南抱着一尸两命的楚隋,哭的声嘶力竭。
傅大娘先失去了大孙子,现在又失去了还没出生的小孙子。花了那么多钱买的媳妇,结果什么也没捞着,傅大娘一声凄厉大叫,“该让这女子打死我才是,现在她带走了肚子里的小孙子,怎么心这么狠啊!”
傅南听到“肚子里的小孙子”这一句,楚头猛地抬起来,死死盯着傅大娘,那哪里是看亲娘的眼神,分明是看杀死自己亲娘的凶手的眼神啊!
傅大娘被这眼神怔住了,紧接着看到傅南一口血吐出来,先是丧失爱子,又丧妻丧子,这一连串下来,傅南终究是倒下来了。
这样大的变故下,傅大娘反而比傅南更加坚强,组织着人手将傅南抬回去。
傅大娘向来不喜欢楚隋,现在楚隋死了,也没操办,直接一张席子,连着雨天就葬在大孙子坟墓旁边了。
傅南醒来后,傅大娘都已经操办完了,并且已经在找傅四叔商量寻下一个媳妇了,这次要求是能生养就行,长相不能太出挑。
不能再找个勾着儿子的女人了!
之前还羡慕傅南碰到了楚隋这样懂事的女子的人,现在看到傅南总死老婆,心里也开始犯嘀咕,这傅南是不是克老婆和孩子。
傅南醒来后,也没再说什么。
傅大娘觉得一切回归正常了,就是失去了两个孙子和一笔钱财,但是傅南还年轻,还能再找个媳妇,还能再生养孙子辈的。
周姐再见到傅大娘和傅南的时候,是汛期差不多快结束的时候。那时傅南正准备离开富人村。
楚隋曾经常说起过外面的世界,想和傅南一起去外面生活闯荡,给孩子更好的生活。那时候傅南老婆孩子热炕头,完全没听进去,如今楚隋死了,他倒是生起了要去外面找工作的心。
傅大娘在村口拦着傅南不给走。傅南拽开傅大娘握紧的手指,和同村一起打算出去打工的人离开了。
离去的路上,傅南一次,一次都没有回头。
村里的人都认为是傅大娘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捂死了小孙子,又逼死了向来在村里名声不错的媳妇,给人身后事还办的很不体面,现在儿子受不了,也离开了村子。
傅大娘面对这些背后的指指点点,想要解释她没有,她没有捂死小孙子,但没有人相信傅大娘的说法。
——
事情发展到这里,罗盘和陶源感知到身边的空间发生了变化,空间瞬间扭曲,眼前场景迅速消失,就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
两人眼前的车票,慢慢变得透明,然后就是飞速向村口老槐树那里飞过去。
陶源和罗盘看到这里,剧情戛然而止,两个人完全没有头绪。
这都是些什么,被拐卖的人爱上买方,一起快乐生活,又因为孩子死去,自杀的故事?
罗盘见过自在堂的林随,杀伐果决。
种种迹象都表明,楚隋和林随是一个人,所以死在水库的人肯定不是楚隋,一定另有其人。
车票在老槐树附近,像是耗尽最后一点力气,消失在了空气中。
陶源趁车票消失的空挡,拿出符咒和护镜,想测一下这古怪的车票,却没有丝毫反应,就还想再试一下,就被罗盘打断了。
“怎么了?”
罗盘示意陶源看向老槐树下。
陶源大吃一惊,“真有死而复生?”
老槐树下,一个女人缓缓转过身来,乌黑头发,眉眼妆容精致,手里拿着小镜子,仔仔细细给自己上唇妆。
上好唇妆后,一步一步像村里走过去。
女人和罗盘、陶源像是两个时空的人一样,女人从罗盘和陶源两人身边穿过,陶源伸出手触摸女人的脸,如同触摸到了空气一样。
罗盘和陶源两人对视一眼,心思互明,还是幻象。
女人脚踩着傅南向前爬的身体,弯下腰看向傅南,“想去哪?这富人村的孽债,今天一个都别像跑。”
“楚隋,你,你……我们也是夫妻一场!”
楚隋卷了卷头发,神色有些疯狂,“夫妻?夫妻?你也配!”
楚隋铿锵有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楚隋是我父母的心肝宝贝、皎皎明珠,你也配得?与我是夫妻?”
楚隋应该深知,话多会增加变数,她没有再给傅南再说话的机会。楚隋利落地捡起地上不远处的柴刀,回身就刀在了傅南的脖子上,喷涌而出的血落在楚隋的脸上,竟衬托的楚隋格外美艳。
楚隋拿着柴刀站起来,像不远处的傅四叔和傅大娘走去,傅四叔想要求饶,还没开口就听到楚隋平静的话语。“我真好奇,我阿爸阿妈求饶的时候,我求饶的时候,你们当时的心是不是和我现在是一样的。”
傅大娘张口骂楚隋,“你个杀千刀的,傅楚是不是你杀的,你……”傅大娘没有再开口的机会,直接被楚隋一刀劈在脑门中间。
楚隋神色癫狂,“是又如何?我也没有再次怀孕,有了第一个孽种,我怎么能忍受再有一个孽种长在我的身体里。”
傅四叔看着眼前修罗一般的楚隋,努力组织着语言说道,“阿南媳妇,你你……”
下一瞬傅四叔的脖子就被抹了。
楚隋的脸上都是仇人的血,大仇得报,快感不多,满眼都是泪水。
楚隋摸了摸眼泪,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声音凄厉,“早该这样送他们下地狱,我的阿爸阿妈就不会枉死了。是我,是我愚蠢,还和那心善的小姑娘一样,留小孩一命,居然愚蠢地留你们,建立林中木去庇佑你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中了毒的村民,艰难的像门口爬出去,想要求助,最后还是死在了毒药发作之下。
楚隋则一个一个清点村里中毒瘫软的人,检查人是不是死透了,要是碰到中毒轻微的,也不多话,抬手就是一刀。
彻底做到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陶源道行不够,她的眼睛只能看到眼前人的死去;而在罗盘的眼里,看到的是:在这些人死去之后,一个个的光点从这些人的躯壳里脱离出来,男子的光点飞向村庄祠堂,最后形成一个黑洞,笼罩在盘古村上,一片黑暗之后,一个虚假的太阳升起,自此之后,盘古村的太阳再也没有落下去了。
而女子的光点则是飞向老槐树,与老槐树上的红布条纠缠、共生在一起。
还有一些光点在被吸引去祠堂和红布条身上之前,想要去攻击呆站着的楚隋,可楚隋身上煞气十足,光点居然都不能靠近她,只能看着楚隋修整片刻后,一身是血地离开。
一场屠杀就这样静悄悄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