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扮演三年前的自己，感觉有些滑稽
经过反复的观察、回忆和验证。
苏成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在别人眼里，我现在的行为举止，更像是一个特种兵，而不是以前的苏成。’
他的思维方式，也更接近于特种兵，而不是苏成。
并不是忘记了“苏成”的记忆。
只是，在经历了三年残酷的战争之后，“特种兵”的身份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苏小北的房间，让他感到无比陌生。
狭小、压抑的空间，让他想起了战舰上拥挤不堪的船舱。
一种窒息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以为，只要战争结束，退伍回家，一切就都好了。’
每当战斗间隙，他和战友们总是幻想着退伍后的生活。
开店、办厂、娶妻生子......
苏成也曾无数次地憧憬着和平的生活。
他发誓，等战争结束，再也不会踏入战场一步。
如果战争再次爆发，就躲起来，再也不出来了。
但现在，他却开始怀念战舰上那刺鼻的机油味。
就像是一个迷航的飞行员，在燃油即将耗尽的时候，努力寻找着航母的踪迹。
哒哒，哒哒哒，哒哒。
突然，窗户那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他的身体还没反应过来，大脑就已经做出了判断。
苏成猛地转身，冲向窗户，窗台上的一只鸽子被吓得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
鸽子的动作笨拙而慌乱。
下一秒，就被他抓住了脚。
长期处于战斗状态的神经系统，让他做出了过激的反应。
苏成的动作太快了，也太用力了，以至于全身的肌肉都传来一阵酸痛。
轻轻松开，鸽子惊慌失措地飞走了。
苏成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已的手。
他的十根手指，都在不停地颤抖。
只是听到鸽子啄窗户的声音而已。
但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那个长满芦苇的战场。
那时，他也听到了类似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哒。
那像是鸟喙啄击树枝的声音。
其实是战友不小心触发的诡雷，正在倒计时。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士兵们的惨叫声，天旋地转的世界。
以及战友临死前空洞的眼神......
“呼，呼......呼......”
苏成大口喘息。
在战场上，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
因为战争的压力而崩溃的精神，以及挥之不去的战争后遗症。
厨房里，烧水壶发出的尖锐汽笛声，让他想起了战舰的汽笛声。
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仿佛是在向敌人宣战。
苏成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已平静下来。
按照“苏成”的时间来算，这只是几个小时前的事。
但对于“特种兵”来说，却是三年前的事了。
那一天，他被卷入了那团巨大闪光中，坠入了另一个世界。
那段记忆，依然清晰如昨。
......
“都给我听好了！”
宣传官洪亮的嗓音响彻整个甲板。
“你们即将登陆科尔多海域，摧毁敌人的军事基地！并为我军建立登陆补给点！”
“杀光敌人！杀！杀！杀！”
“成为英雄！为了你们的家人、邻居和祖国，英勇奋战，浴血奋战！”
“快！时间不多了！”
一开始，他充满了恐惧和迷茫，拒绝接受这一切。
他拼命地想要从这场噩梦中醒来，拒绝融入这场噩梦般的现实。
但军靴的踢打和禁闭室冰冷的地板，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始终无法从这场噩梦中醒来。
现实的记忆，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模糊。
苏成感觉，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强行将他的记忆加密。
第一次参加战斗，目睹着被鱼雷击中的战舰摇摇欲坠。
他却想不起家人的模样。
亲眼看着战友被炸弹炸得粉身碎骨。
他却忘记了朋友们的名字。
在登陆战中，他冒着枪林弹雨，攻占了敌人的战壕，第一次杀死了敌人。
却忘记了自已是谁。
在庆祝第一次战斗胜利的时候，他看着那些欢呼雀跃的战友，以及那些永远地留在了战场上的战友。
苏成开始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一场从他被卷入那团彗星光芒开始的，漫长的梦。
只有在战场上的残酷、战斗的激烈，以及战友们临死前的惨叫，才是真实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适应了“特种兵”的身份。
过去的记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经过两年的战争洗礼，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杀人机器。
他不再对杀戮感到愧疚，也不再为战友的牺牲感到悲伤。
他将所有的情感，都转化为了战斗的动力。
偶尔，他会想起“苏成”的记忆，但那更像是很久以前做过的一场奇幻的梦。
杀人、战斗、埋葬战友......
就这样，他在战场上度过了三年。
那个曾经因为害怕被关禁闭的新兵，已经成长为了一名优秀的军士。
直到有一天，他再次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
三年了。
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刺眼的光芒，再次将他包围。
苏成回到了现实。
他拿着苏小北让他带的东西，回到了车上。
每走一步，他都能清晰地回忆起“特种兵”的记忆。
与记忆被封锁的战场不同。
现在的他，同时拥有着“苏成”和“特种兵”的记忆。
不，应该说，“特种兵”的身份正在逐渐吞噬着“苏成”的身份。
‘我到底是苏成，还是特种兵？’
还没等“苏成”的理智做出判断。
“特种兵”的本能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我是特种兵，也是苏成，这两个身份，都是我，都是我人生的一部分。’
但是，那段经历，就像一个潜伏在草丛中，等待着猎物出现的士兵。
随时准备着将“苏成”彻底吞噬。
......
“真是的，你怎么才来！”
用抱怨代替问候，是亲人之间的日常。
“没事了吧？那我走了？”
“进来帮忙，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怎么搬得动？”
“外人可以随便进摄影棚吗？”
“还没开始拍摄呢，演员都还没定下来呢。”
“那你不也没什么事吗？”
“谁说的，要提前布置场景啊，我们导演就喜欢这样。”
“是吗？”
“他喜欢等演员确定下来之后，第二天就开拍，所以我们得提前把场景布置好，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变动。”
苏成只好跟着苏小北，一起走进了摄影棚。
“这也太重了吧！”
“你不是要从妈那儿领工资吗？好好干活，就搬这点东西，就给你五百块钱，你还想怎么样？”
“说到底，还不是妈给的钱？”
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
虽然周围人来人往，让他很不适应。
但他还是努力地扮演着“苏成”的角色。
只是，扮演三年前的自已，让他觉得有些滑稽。
“叶作家，关于你一直担心的那个一等兵李镇宇的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