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训练场
议事营会议后连续四天,尼妮都在寝室休息,并不外出,平素只和长贤及一些密友交往,专心养伤。
这天中午,在象军训练场上,阳光斜射而下,映照着整齐排列的一百头大象,它们如同沉默的巨人,静静地伫立着。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队列前,一头大象孤独的被四条沉重的铁链紧紧捆绑四肢,固定在坚硬的石柱上。
大象的身上,血迹斑斑,有些鲜血还顺着伤口缓缓流下,染红了地面。它的身体颤颤巍巍,每一次颤抖都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哀鸣,那声音充满了绝望和痛苦,它的眼中还噙着泪水。
在这头大象的面前,站着一个身披甲胄的中年象夫。他手中握着一条长长的铁鞭,鞭身上带着尖锐的铁刺,他紧张地关注着身边一个白衣太监的神情,而那太监的眼神,却如同寒冬中的冰凌,冷漠而威严。
白衣太监身后,是一群披着虎头图披风的军士,他们右手紧握佩刀,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幕。而旁边的列队整齐排列的象军军士,则面色悲愤,噤若寒蝉,他们的眼中充满了对那头受伤大象的同情,却又无能为力。
“不听军令,违背军规,再鞭三十。”白衣太监提高声音。
象夫还在犹豫,白衣太监早已扇他一记耳光,训斥道:“快点。”
他闭上眼睛,咬紧了牙关,高高举起了铁鞭。然而,就在铁鞭即将落下之际,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当”!
一颗鹅卵石正击中象夫手握钢鞭的把柄,象夫虎口一麻,钢鞭就掉下来。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尼妮甩着手指上的尘土,头上戴着雉鸡翎,左手还握着一颗鹅卵石,正是刚才击中铁鞭的物件,全身披甲正大步走过来。
尼妮直接走到白衣太监面前,行了个礼:“末将参见付公公。”
原来,长贤见付琮带督象队带到训练场了,就心知不妙。督象队向来都只在战场使用,来到训练场必是来做惩戒。他自知难以控制事态,就暗中通知养伤中的尼妮。
尼妮又说:“付公公,你把督象队带到训练场了?”
付琮后退一步,似乎避开她的势头,强装镇定和尼妮辩论:“象军战败,宋帅命象军检讨,严肃军纪,以利再战。长将军整治多日,毫无进展,尼将军身体抱恙,我不得不来替代将军整训。”
“感谢公公的御赐好药和医工关护,我恢复许多。只是以督象队在训练场惩戒大象会损伤大象皮肉和心智,进入战场就会惊慌失措,全无章法。”
付琮勉强挤出一丝笑脸:“这些象群,虽力大无穷,但终究是动物,一遇危险就会惊慌失措,全无章法。我们必须让它们明白军纪的威严,才能在战场上听从指挥。”
尼妮微微摇头,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对大象的深深怜悯:“兵败如山倒,这是人性的弱点。一旦有败迹,即使是人也要逃跑,何况大象?它们聪明,易知危险,如果陷入困境,就会本能地离开,这是它们的生存之道,无可厚非。”
“我以前在大陈时候,大陈兽官驯化虎豹畜生,不断给予它们饿狼,再用鞭子和铁笼惩戒,它们才会收拾起它们的野性。”
“象有灵性,与人友善,非虎豹可比。给他们爱心和耐心,他们才会真正听命于人。”
“宋帅命令象军检讨,如果尼将军不方便,我也可以代劳。”
“象军新败是我的责任,就由我一人检讨,象群无检可讨。我自会向宋帅说明。”
被鞭打的大象似乎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瘫软倒向一边,它不停地喘气而哀鸣。
尼妮径直走到受伤的大象面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它的头。大象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手掌温暖,哀鸣声渐渐平息下来。
尼妮指着大象对付琮说:“这头大象已经受了重伤,再鞭下去它只会死路一条。我大绍国皇上有好象之德,一月前邀我祖父进宫饮酒,还重提他颁发的《护象章法》,其中规定在战争期间不能对军象施行惩戒,一旦大象死在训练场,我自然有失护象之责,公公也难脱违背皇上章法之嫌。”
站在付琮后面的长贤开口了:“我建议给这头大象一个机会,让它重新在战场上证明自已。如果它不守军规,再行惩罚也不迟。”
付琮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已必须做出让步:“上至大绍国皇上,下至大绍国布衣百姓,都有好象之德,我又怎么会不知?我又怎么会没有?我只是想惩一象而护百象,既然尼将军坚持,那么就请将军自行整训,但军情紧迫,盼严格整建。”
尼妮点了点头,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明白。我已有应对之策,公公尽可放心。”
眼见着付琮带着督象队一行人匆匆离去,尼妮的声音在空旷的训练场上回荡,“长贤,快些派人去照顾昆宝。”
几个和尼妮相熟的象夫和军官从人群中快步走出,面带惊喜,向尼妮行礼后,一个叫韩风的老象夫说:“小尼子回来就好,我们象军又在兄弟部队中高一档了。哈哈。”另一个年龄和尼妮相当的女将青梅,是接替灵如担任象军军医,也是和尼妮从小到大的玩伴,高兴的说:“尼姐回来了,象军的病就可以治了。”那些在象军中服役超过十年以上的象夫和军官,从尼妮小孩子时候就见证她在象军中的成长,都戏称她为“小尼子”。和尼妮小时的玩伴,就称她为“尼姐”。尼妮一一向这些象军老兵和小时玩伴回礼致敬,心想她回来的事长贤保密工作做得好。
长贤向尼妮行礼,尼妮忙说:“现在你是主将,是我向你行礼。”说罢她便向长贤行礼:“长将军,参谋尼妮报到。”长贤想制止她,但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手挥了一半也就垂了下来。
长贤说:“公公和他的督象队赶进来,说先锋营那边军情火急,要我们象军马上出发协助。我们在议事营开会没有说过这事,又没有宋帅手印,我们不听他的,他恼怒之下就说上次象军战败,要以军纪罚象,幸好你赶回来了。”
尼妮看向长贤手指向训练场上的象群。一群群排队的大象步履蹒跚,精神萎靡,许多大象身上还看见有瘀肿和伤痕,行走步态无法完全恢复意味着,骨骼和肌肉仍然酸痛难忍,行走一步而摇晃几下,好似随时都会倒下。一些大象低垂着头,缓缓挪动疲惫的身躯,它们的眼中没有往日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哀伤和无奈。尽管象群们依然保持着一定的秩序,但显然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和活力。尼妮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伤感,这原来是一群曾经骄傲强大的部队,纵横战场,粉碎阻碍,但如今却只能沦落到如此境地。
正当她沉浸在这份伤感中时,一个身影缓缓向她走来,面色沧桑忧郁配一把灰白胡子,身着青白相间的军中便服,后面有三个便服侍从跟随。身旁的一众军士,包括长贤都赶紧行礼,尼妮回过神来,定睛一看,连忙躬身行礼:“宋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