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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地铁口。

“阿嚏!”

“阿嚏!”

漫天飞扬的白毛,让海岚狠狠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些恼人的白毛是杨絮和柳絮。

对海岚这样的敏感人群来说简直是梦魇。

吸入鼻腔后,不只是会流涕、咳嗽,皮肤也会瘙痒难耐。

只是打完喷嚏后,海岚又觉得奇怪了。

她在这里上班七八年了。

婚前的时候,每到这个季节,这条路上确实有很多的杨柳絮让她不胜其烦。

那时候不戴口罩根本就不敢上班。

但似乎最近几年已经没见路上飘这么的白毛了?

她现在都摒弃戴口罩的习惯了。

为什么这些该死的东西又卷土重来了?

正好前面一个环卫大姐在扫地。

海岚走上去问:“不是前几年治理好了么?怎么这些白毛又飘了?”

环卫大姐拄着扫帚叹息一声:“因为一个痴情的男人死了啊!”

“你说什么?”

“我听说之前有个丈夫的妻子在这附近大厦上班。那太太对杨柳絮敏感。”

“所以每到这个季节,丈夫就会自费找人把这附近十公里的杨树和柳树都进行飞絮治理。”

“在树干上打孔,把赤霉酸药剂输入树体内,雌性杨树和柳树花芽的形成就会受到抑制,就没有飞絮了。”

“可听说那个丈夫前段时间死了,自然就没有人花钱来搞这些了。”

环卫大姐一脸的遗憾:“多好的男人啊?能嫁给他的女人,真是上辈子积大德了!”

环卫大姐显然是一个话唠,还想再说什么。

但我看到海岚的眼泪却在止不住簌簌而下。

“姑娘,你怎么了?”

“死的不会就是你男人吧?”

“不是!不是!”

海岚狼狈地否认。

“不是你男人你为啥哭?”

“我只是过敏……过敏!”

海岚像是逃兵一样,不去公司了。

也不敢坐地铁了。

就那么漫无目的地走回了家。

连手机丢在哪里了都不知道。

回到家里,她从抽屉里翻出了我的遗像。

第一张遗像已经被她毁了。

这是第二张。

遗像上的我冲她微笑。

那是专属于她的宠溺。

只是从前她从没看到心里罢了。

海岚的手指轻轻抚在玻璃相框上。

相框本来是很干燥的。

忽然湿了。

可能是屋里下雨了吧?

“聂……聂宇……你真的这么爱我么?”

“真的。”

我轻轻在海岚耳边回答。

声音很低。

因为我知道,哪怕我喊破喉咙,她也听不到的。

就不用费这力气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不是只想霸占我的身体么?你都成功了啊!”

“谁还给上钩的鱼儿下饵啊!”

海岚继续抽泣。

“因为我不只是想霸占你的身体,我还想占领你的心。”

我继续阴阳两隔地回答。

“聂宇,虽然你得了绝症也是会死的,但如果我不下毒的话,你也不会走得这么仓促,这么痛苦……”

她擦了一把鼻涕:“要是泉下有知,你会怪我么?”

不等我回答,门一开,面色不善的叶晟走进来了。

“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一直不接?”

叶晟看清了海岚脸上的眼泪以及我的遗像。

变得更加暴躁。

他过去一把将我的遗像摔碎,还在我的脸上狠狠踩了好几脚。

这才冲着海岚发飙:“你怎么回事?入戏太深把自己都骗了?”

“你只是一个卧底!你怎么可以对这个死鬼动情?”

“他是你的仇人!他差点把你们海家搞得家破人亡,还拆散了我们的爱情你忘了么?”

“我们没有把他的骨灰冲进马桶,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叶晟的话里是汹涌澎湃的恨意。

他一直把我当成了仇人。

不只是因为我娶了海岚。

还因为我们曾经是同学。

那时候他是膨胀嘚瑟的富二代,在学校里横行霸道、仗势欺人。

我虽然家世更好,但却很低调。

于是被他误以为平凡,想踩我一脚。

自然是装叉被雷劈了,被我狠狠教训打脸,还逼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喝尿谢罪。

那是叶晟的奇耻大辱。

所以把我害死对叶晟来说属于是报仇雪恨了。

他拼命摇晃海岚的身体。

“拜托你清醒一点!”

“搞清楚你的身份!不要在这里伤春悲秋、无病呻吟!”

“赶紧把家产都继承了才是正事!”

聂家很大。

哪怕有我的关系,但指望海家单独把聂家独吞也是力有不逮的。

海家就找了叶家合作。

所以叶晟也是无比关心鲸吞家财的进度。

“你别踩踏!他已经死了!”

海岚很激动地推开叶晟,再次不顾被玻璃碎片扎得鲜血淋漓,去捡起我地上的遗像。

像是宝贝一样紧紧护在怀里,脸上都是对叶晟的戒备。

“海岚你简直不可理喻!别忘了,聂宇是死在你手里的!你这又当又立的给谁看呢?”

“你这痴情的样子真让人作呕!”

叶晟负气而走。

海岚抱着我的遗像坐在一片狼藉中呜呜地哭。

“聂……聂宇……为……为什么我没有先认识你?先爱上你?”

我飘在空中,看着痛哭流涕的妻子。

我死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借用眼药水而为我流出了这么多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