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内,有侍女低着头匆匆走进来,在钱三旁附耳低语了些什么。

钱三笑容不变,对着坐在主位的凰之巍解释道:

“殿下见笑,是后厨那几个偷懒的小厮正为谁干活多谁干活少争吵起来了。小人失陪一会儿,去去就来。”

出了堂屋,谄媚笑着的脸一下子阴沉起来:

“你是说那些个士兵没有一人吃下我们送去的茶水点心?”

侍女点头。

钱三疾步穿过回廊,边走边思索着:

“一日不肯吃,还能日日不吃不成?看那个劳什子殿下的做派,是要长久住下来了。家妵不在,指不定真能被她们查出些什么……”

“吩咐下去,这两日的米水先供应干净的给她们,待她们放松了警惕再……”

“再什么?”

背后传来一道森冷的声音。

钱三一个激灵,猛的回头,只见一个身高九尺浑身黑甲的士兵立在她身后,她这一回头几乎能贴上那人冰冷的盔甲。

她吓得瘫软在地。

那人不知道尾随了多久,手里还拎着本应跟着她的侍女,侍女早已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这人是怎么做到的?!

那样一身厚重的盔甲竟然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位军嬢,您听小人解释……”

钱三脑子拼命转着,绞尽脑汁想着说辞。

扑通一声,萧廷玉随手把那侍女扔在地上,冷声道:

“你那满肚子的话,留着说给殿下听吧。”

俗话说:“宰相门前三品官。”

赵明远手下的区区一个管家钱三,穿得也是极尽奢华像个富家姥娘,头上还戴了文人常戴的襆头。

萧廷玉拽下襆头团成一团塞进钱三嘴里防止她大喊大叫,反剪住她的胳膊将她押送回堂屋。

略微施力,钱三被压着跪在了堂屋中间。

凰之巍笑道:

“萧将军不要这么粗暴,钱管家是个体面人儿,想必最是识时务的。

钱管家,吾问你,赵明远把扬州财务的账本儿藏在何处?”

萧廷玉拔掉塞在钱三嘴里的襆头,钱三连忙开口求饶:

“殿下明鉴!小人只是刺史府上的一介管家,这政务上的事小人不知……啊!”

钱三惨叫,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滚落。

萧廷玉面含煞气,折着她的胳膊用力一扭,发出令人听了都觉得疼的骨骼错位之声。

“老实些!殿下问你什么通通从实招来!”

待到钱三疼的说不出话了,凰之巍才轻飘飘道:

“好了,萧将军放开她。”

萧廷玉一松手,钱三面色惨白,捂住胳膊瘫在地上。

“吾再问你最后一遍,账本儿在何处?”

“在,在书房!”

审出账本在哪里,接下来便是李清楣的活儿了。

凰之巍看不懂账本,便在偌大的刺史府闲逛,萧廷玉沉默的跟在她身后,做一个合格的鹰犬。

走走停停,凰之巍来到了赵明远的卧房。

卧房装饰的富丽堂皇,恨不得将所有值钱的摆件都摆出来,根本不管是否与时令、格局相称。

标准的暴发户做派。

凰之巍瞥见床榻上叠好的被子,稀奇道:

“赵明远被杀前还有闲情功夫把自已床铺整理好?”

萧廷玉:

“这是在杀死赵明远后,李大人代劳的。”

他想起赵明远床下的金块,内心挣扎着要不要与凰之巍说。

抢在李清楣前告诉凰之巍,有邀功媚主之嫌。

又忧虑李清楣顾念旧友之谊,只将这金块作为遗物安放在原位,隐而不报……

他正纠结着,就见凰之巍上前在床榻上敲敲打打,熟门熟路,仿若知晓这里有个机关!

误打误撞竟然也让那床榻轰然洞开,瞬间金光泄露,满室生辉。

萧廷玉惊道:

“殿下怎知道……”

凰之巍语塞,总不能说是前世的电视剧还有这世看话本看得吧?

顾及自已在属下面前的形象,凰之巍绞尽脑汁想着说辞,灵机一动:

“老李与吾讲起赵明远年少时就爱在床榻下藏些孔方先生,哪怕物是人非,有些旧习惯也会保留下来。吾便随意试了试。”

萧廷玉恍然大悟,钦佩道:

“殿下心细如发。”

凰之巍心虚的移开目光看向床榻。

赵明远将金子全都融成了一块块大小相同的金砖,整整齐齐的码着,看着颇为可爱喜人。

哪怕凰之巍身为皇子每月母亲给的零花钱相当阔绰,但那是银票,哪比得上这硕大璀璨的金块看得震撼实在?

凰之巍估摸着这些有百来斤,也就是一千多两黄金!

按照现世一克黄金金价700来算,100斤黄金折合人民币约为35000000。

三千五百万。

赵明远日日夜夜就躺在这价值三千五百万的黄金上睡觉。

凰之巍甚至有些忮愱赵明远了,她身为皇子每一笔开销用度都有规定,大于一定数额就得去找母亲要。府内倒是有不少摆件,什么前朝屏风、东海珊瑚,动辄号称价值千金。

可那都是宫里赏下来的,各个被记录在册,凰之巍可不敢卖了还钱,不过是在有宾客时摆出来撑撑场面罢了。

前有御史言官盯着她的钱袋子,后有母亲长姐推崇节俭之风,凰之巍可不敢跟她们拧着来。

反倒是赵明远,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句话名不虚传。”

凰之巍喃喃道。

萧廷玉却皱着眉道:

“少了。”

“什么?”

萧廷玉的母亲嫖骑大将军,名头上是个武官,实则是个虚职。

萧家也有人在户部任职,萧廷玉因此对地方税收也有些耳闻。

“殿下,扬州富庶之地,往年税收合计五十万贯左右。”

萧廷玉分析道:

“可今年报上来的数目仅有三十余万贯,这中间消失的二十万贯,折合便是殿下此行要查清的。而赵贼这里……”

一两银子一贯钱,一两金子约为七两银子。

若是贪污,赵明远这里仅昧下了不到万贯钱。

凰之巍道:

“这扬州的各方地头蛇也要瓜分去一些。”

萧廷玉摇头:

“殿下有所不知,这些地方大族都各有营生,倒也看不上这三瓜俩枣的。再说,税收到刺史手里时,已经在各大族那儿兜转过一圈了。”

凰之巍冷笑道:

“那蒸发的二十万贯钱倒也好办,全扣到恭王姥头上即可,没有证据,就伪造些证据。”

又垂眸看那千两黄金,

“这些金块全都充作军费,你晚些时候派几个手脚干净的姊妹通通抬走,记得别太引人注目。”

萧廷玉拱手称是。

子弹一响,黄金万两。自古以来打仗最为烧钱。

凰之巍方才还觉得这些金块可人,这会儿又觉得完全不够了。

这百来斤的金子砸下去,都溅不起一个水花。

凰之巍不由自主思念起某个老朋友来:

“柳绍啊柳绍,你那项上人头快些落下来罢。”

也好让我吃绝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