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突然从房间角落立了起来,知微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瞧,认出是白天见过的那个胆小懦弱的小厮。

他走到柳蝉衣身边轻轻拍着柳蝉衣的背,低声说:“公子,您小点声,咱们不能被人发现。”

知微皱眉:“你是……弄梳?你刚刚一直在这?”

这柳府,怎么跟个窑子似的?从上到下各个都浪荡不守夫道的紧。

弄梳低头,遮去眼中的贪慕。

耳朵上还有热意……他没敢看,但黑暗中任何一点声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忍着羞意,故作冷静的回答:“公子吩咐我在这窗口守着把风。”

又道:“知微娘子莫生气,公子毕竟是个男儿家,且从小到大任性惯了的,您多体谅担待些。”

说完,弄梳又俯身去安抚情绪崩溃的柳蝉衣:“公子,咱们得赶快离开,被舅夫人发现您不在府里就不好了。”

知微刚经历完柳蝉衣的歇斯底里,听这一番温言细语只觉得舒心极了,夸赞道:“还是你知礼识大体。”

再细看那小厮,眉眼也是颇为俊秀,尤其是那眼尾下垂,唇珠红润饱满,一看就是个贤惠脾气好的。

柳蝉衣看到弄梳那副羞赧的不要脸模样,再听到知微对其夸赞,肺都要气炸了。

好啊,平日里看着老老实实的,岂知是个不安分的!

既然他身子已经给了微娘,那他就是微娘板上钉钉的夫郎。妻夫二人的矛盾留着日后再好好掰扯,现在他要先收拾这个狐狸精!

这小骚蹄子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微娘?他怎么敢的!

柳蝉衣怒火中烧,啪的一声,一巴掌甩在了弄梳脸上。

弄梳顺势倒地,捂住半张脸,可怜的看着柳蝉衣:“公子,不知道弄梳做错了什么公子动这么大气?”

柳蝉衣懵了一下,他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知微把弄梳扶起来,皱眉看着柳蝉衣:“弄梳是为你着想,你心中有气,何必迁怒于他?”

“不……我……”

柳蝉衣反应过来这下贱坯子竟然是在借他争宠,气得浑身发抖,手指指着弄梳:“你……”

弄梳害怕的往知微身后缩了缩,泫然欲泣。

气到极致,柳蝉衣反倒冷静下来。

他过来时收买了赵府的护卫,但是护卫一个时辰一换班,他再不走就真的要留在这里了!

他深吸一口气,捧住知微的脸与她的额头相抵:“微娘,今日是我情绪失控了。。”

他又冷冷看向弄梳:“还不快滚过来!”

眼见得弄梳拽住知微衣角又要开始发力,柳蝉衣恼:“罢了,你留在这吧。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与赵大人解释你为什么在这里。”

说罢,柳蝉衣拢住披风,带上兜帽,像来时一样悄悄离去。

第8章

柳蝉衣离开,屋子里还有一个麻烦。

弄梳乖顺的说:“知微娘子,我去厨房为您烧洗漱的水。”

舒心。

知微颔首:“去吧。”

没一会儿,弄梳给她打来了热水,伺候知微洗脸擦身。

不用知微开口,她一个眼神,弄梳就很有眼色的递上胰子、毛巾。

知微坐在凳子上,弄梳蹲在她面前,柔软的手极其有技巧的给她洗脚按摩。

知微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献殷勤:“你倒是会来事的很。”

弄梳仰头,怯怯道:“弄梳被公子扔下,蒙娘子不弃收留……”

好一张巧嘴!分明是他一番离奇举动气走了主子,到他嘴里竟然成被抛弃了!

又给她戴高帽子,让她下不来台阶、开不了赶他走的口。

她以前怎么会以为这是个寻常的懦弱小厮呢?

知微想着,便笑出了声,“好,既然你说吾收留了你,那便是收留吧。这般能说会道,弄梳二字埋没了你,今后叫白伶罢。”

白伶顺从道:“多谢娘子赐名,不知是哪两个字?”

知微掐起他的脸颊,凑近了笑眯眯的说:“空口白牙的白,伶牙俐齿的伶。”

另一厢。

柳蝉衣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柳蝉衣一介弱质男流,胆敢半夜在外头乱晃自然是有所依仗的。

他身为柳绍膝下唯一的孩子,柳绍自然对他的安危万千小心,自小就给他配备了武力高强的暗卫。

柳绍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她配备给掌上明珠护其周全的后手,竟然被她的好儿子用来与野女人暗通曲款。

还是她儿子自已送上门的。

生怕马的嘶鸣会惊动柳府人,柳蝉衣先转至距离柳府几条街的别院下车,跟随暗卫走了好一会儿道柳府后墙。

暗卫道一声“得罪了公子。”将柳蝉衣扛起,绕过巡逻的侍卫,轻手轻脚翻过那后墙。

柳蝉衣悄无声息穿过后墙前的一片竹林,远远看见自已的院子里一片漆黑,内心松了一口气。

他走之前让自已一个小厮穿了他的衣服躺在床榻上假装睡觉,剩一个机灵的小厮隔着一个屏风将来客打发走。

这都熄灯了,想必一切安好。

暗卫又挟柳蝉衣翻了一道墙,到了院子里,柳蝉衣懒得爬窗,左右柳府大的很,母亲舅舅也听不着他这的动静,直接去敲门:“弄妆,是我,开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

嗤的一声,柳蝉衣吹亮了火折子,借着豆大的火光,他慢慢转身寻摸烛台。

吧嗒。

火折子掉到了地上,咕噜噜的滚动,停在了一只模样精巧的元青色绣花鞋前。

一只保养的极好的手捡起了火折子,火光照亮了那张与柳蝉衣有五分相似的脸。

——是舅舅柳玉。

下人把屋里的烛台点亮。

柳蝉衣终于看清了屋内的情形。

弄妆,还有那披着他衣服假扮他的小厮,被几个力气大的公公押着跪在地上,脸颊红肿,还顶着未消的巴掌印。

正对着屋门放了一把太师椅,舅舅就坐在那椅子上,守株待兔。

柳玉鲜红的唇勾起一个森冷的弧度:“阿蝉,这么晚了,从哪儿鬼混回来的?”

柳蝉衣慌张的后退一步,却被一个刻薄的老公公挡住,拖来个绣凳把柳蝉衣按着坐在柳玉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