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秋,高密某农场。

知青舍予此时正坐在一处高丘上,望着无垠草场中朵朵羊群,口中喃喃道:“哎,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边说边捡起身边熄灭的烟头,将其重新点燃放在嘴边猛唑了几口。

天上有云,地上有草,但舍予此时身旁只有一群又一群低头吃草的羊和那不会说话的影子。

“舍儿,你家里来信了.”

寂静的草场突然响起一声嘹亮地嗓音,此时便见一位身着绿军装,脚踏高梁自行车的青年缓缓向高丘驶来。

待自行车爬上高丘,那军装青年便从斜挎包中抽出一份黄皮信封和一包红梅香烟递给舍予,“知道你在这没烟抽,哥们这儿够意思了吧.”

“厉害,大院子弟就是不一样.”

舍予边说边接过信封和香烟,熟练拆开香烟后,从中抽出两根,一根扔给军装青年另一根顺手塞在自己嘴边。

“看看家里给你写了什么.”

军装青年接过香烟后,下车走到舍予身旁掏出打火机凑到舍予嘴边。

待揣好香烟,舍予便开始打量手中信封,看到寄信人署名是自己奶奶,心中便生起一种不安。

果不其然,待打开信封通读完书信后,舍予竟直直得栽倒在地。

军装青年见此赶忙上前搀扶,“怎么了,是家里出事了?”

“我爸妈死了,被人活活逼死了.”

舍予此时面如死灰、双目空洞,颤声道。

军装青年听此直接抢过舍予手中书信,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你想怎么办,想好了和哥们说,哥们我帮你.”

“能怎么办,我要报仇,我要杀了那些人,你得帮我,你得帮我.”

舍予边说边拽着军装青年的衣领,歇斯底里的吼道。

“冷静点,这事儿咱们地计划计划.”

一月后,高密火车站旁。

舍予与军装青年正站在候车点,“你奶奶她老人家,我已经让我爸妈接走了,等到了北京,你给我小心点,别太愣.”

“谢了,咱们就此别过吧,以后别和人说我认识你.”

军装青年听此一把抱住舍予,“傻兄弟,你要为父母报仇,这事我不能拦,可要是觉得我怕受你牵连就不认你,那你也太小瞧我了.”

舍予越听心里越是难过,却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得了,咱们下辈子还做兄弟.”

说完便头也不回得上了火车。

三日后,北京火车站。

舍予下了火车先到香烛店买来火纸和香烛,便直奔父母住处,还未进屋便听到房内有脚步声,推门一看竟是两~~兵正在翻找父母遗物。

舍予见此也不犹豫,先锁好房门,接着从腰间抽出短刀悄悄地走到一人身后,一刀便捅穿了那人后心,接着一把按倒另一人,“别出声,不然你也得死.”

那人见舍予已杀了自己同伴,此时已吓破了胆,连忙应声道:“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没干.”

舍予此时也不多言,按住那人嘴后,便在其大腿上来了两刀,而后才开口问道:“说吧,是谁带队来迫害舍教授夫妻的,说了真话你就不用死.”

那人惊恐道:“不是我,不是我,是韩队长他们,我只是跟过来凑数的.”

“韩队长,韩三林.”

舍予此时目露凶光,之后舍予便将那人绑在床边,又在那人嘴里塞满报纸。

待事情安排好后,便找出父母照片摆在桌上,点香烧纸拜了三拜。

待入夜,便直奔韩三林住处。

舍予在韩三林住处等到三更,当才看到有一摇摇晃晃的身影出现。

舍予见此心中估算:此人应该就是韩三林。

想到此处,便上前装作不小心撞了一下那人,那人被撞倒后张口便骂,边骂边起身扯着舍予衣服,“什么东西,走路不长眼吗?敢撞我.”

说完便抬手打向舍予。

舍予此时见来者正是韩三林,索性一把握住那挥来的手臂,接着一个过肩摔将其摔在地上,跟着便一技手刀将其震晕,之后又将韩三林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二人就此缓缓向舍予父母投湖处走去。

待二人到达太平湖旁,舍予将韩三林手脚绑好,又找来附近一只小船,二人登船缓缓向湖中行去。

待小船行至湖心,舍予直接揪起韩三林的脑袋,将其按在湖水中。

韩三林此时虽被震晕,但经这湖水一激骤然醒来疯狂挣扎。

舍予见此,便提起韩三林脑袋对着自己,“看看我是谁.”

“小予,你不是在高密农场吗?怎么回北京了?”

“托你的福,我回来了.”

“舍教授的事,我也是没想到,但你要是来找我报仇的,我也不求饶,给我个痛快就行.”

“你想来给个痛快,那我父母呢,他们溺死在这湖里的时候,谁又给他们痛快了.”

舍予说完此话不由韩三林再开口,直接又是一技手刀将韩三林拍晕,先是在他身上划出数十道伤痕,之后又在其身上绑上事先选好的大石,做完这些后便一把将韩三林推入水中。

做完此事后,舍予大脑一片空白地瘫倒在船上,大口的喘息粗气。

约莫半个时辰才从那种兴奋中走出,而后便划着小船返回岸边,边划边流泪,口中还唱着自己儿时母亲教他的那首歌:“草碧色,水绿波,南浦伤如何?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情千缕,酒一杯,声声离笛催。

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舍予回到岸边后,先将小船送回原处后,而后便寻到父母投湖的地方,满脸泪痕的惨笑道:“爸、妈,我给你们报仇了,奶奶那边我也安排好了,我这也去寻你们,我们一家也好团聚.”

舍予说完此话,便拿起身旁的短刀,狠狠地在自己手腕上割了几下,而后一步一步走进太平湖。

次日清晨,附近有妇女来湖边取水时,见湖上飘着一具尸体,惊恐喊道:“来人呀,又有人跳湖了.”

附近人家听此都赶到湖边,又有好心人将尸体打捞上岸。

此时围观人群中有一戴着眼镜,身着中山装的男子颤声道:“他是舍教授的儿子,他也跳湖了?那他们一家岂不是全没了?”

男子身旁此时正站着一名老僧,老僧听此先是沉思了片刻,而后便解下身上的袈裟,将其盖在舍予尸体上,以后又闭目端坐一旁念起了地藏经。

……生为因果聚,死为魂魄散。

今世因果难明了,他日轮回又作谁。

天圣二年七月东京府陈留县郊外,一处竹编矮墙内,正有一个老汉在来回踱步,口里喃喃:“怎么回事,生前几个娃娃时也不见这么费事,这个娃怎么就这么难生.”

边说边扒着门缝向里瞧去。

此时正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躺在床上满脸大汗地叫道:“娃娃出来吧,娘快撑不住了.”

身旁的产婆也汗如雨下,今天正巧路过这家时,因口渴讨了碗水,水还没喝完,这家女子便开始腹痛,说是要生产了,自己只当帮帮忙,却不想这般难缠。

此时自己方法用尽,孩子还是没生出来,只得安慰女子:“你先喝点粥,等会儿我们再试试.”

说完便向门口走去。

老汉此时站在门口,见产婆出来,急忙上前问道:“怎样了,是男是女?”

产婆听男人说出此话,不由心中火起呛道:“狼心狗肺的东西,快去准备香烛,能不能生出来都难说,弄不好大的小的都保不住,快去点香,求求观音菩萨吧.”

说完便又走进房中。

老汉听此赶忙跑到村正家,待借来香烛返回院中后,便跪地磕头不止。

跟来的村正说:“铁娃,你香都不点上,磕头有什用.”

村正说完,又递过灯笼,老汉连忙借火点上,跪地拜道:“观音娘娘,求女子平安.”

说完便不停地磕头。

焚香不久后,就听到房中产婆喊道:“生了,生了,真是菩萨显灵,菩萨保佑.”

老汉此时磕头如捣蒜哪能听到,还是村正一脚踢倒老汉:“生了,你还胡拜个什,还不去看看你女子和孩子.”

老汉听此先是大笑,转而又大哭起来,村正见此知老汉这是失心疯了,赶忙上前一把揪住老汉,又用烟杆狠狠地敲了老汉的脑壳:“真是不长进的东西,快进去看看女子和娃娃.”

老汉这才醒悟过来,快步走到门口,推门却推不动,只得站在原地,扒门向里望。

产婆将孩子包好放在女子枕边,虽孩子此时正哇哇大哭,但产婆此时心力无剩不想在多管这些,索性起身开门,出房后便径直走到村正旁说了些什么,便见村正此时只连连点头。

待村正将产婆讨要酬谢之事告与老汉后,产婆才上了村正家的马车离开此地。

老汉见马车已经行远,想到自己又得花销一笔钱财,便有些心疼,但想到妻子给又自己生了个娃,心中便顿感舒畅,竟喜不自禁地跑了起来。

回到家中,便见妻子依卧在床上逗弄刚出生娃娃,老汉赶忙走到床边说道:“翠姑辛苦了,快告诉我是男娃还是女娃?”

女子笑道:“你下的种,不知道是男是女?”

“是男娃吧,肯定是男娃.”

老汉满脸激动。

女子不作声,只将孩子托给老汉,老汉掀开襁褓,顿时泪流满面,颤声道:“男娃就好,男娃就好.”

妇人生的婴儿说来也奇怪,只出生时大哭了一阵,此时躺在襁褓中却安静异常,那婴儿似睡非睡,好似林中卧眠的小鹿,看似怡然,却带着几分谨慎。

夫妻二人本就是庄户人家,自不会多观察这些,更不会猜想到这从菩萨求来的男娃,是那存有前世记忆的舍予。

舍予此时眼睛虽睁不开,但耳朵却可听得见,老汉夫妻二人虽有些口音且文白相杂,却并不难懂。

老汉原本只有五个女儿,今日得偿所愿,终于有了儿子,是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高兴。

几日后,崔老汉一家登门拜谢了产婆,又因产婆膝下无子,便收了崔六郎作了养子。

真可谓人生若无坎坷,怎见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