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很疼,我很的把手从睡袋里掏出来,看了一下手表,四点半。
帐篷外面有头灯的光,我旁边的睡袋里没有人。
我双手撑着防潮垫让自已坐了起来,摸索着找到了放在枕边的保温杯,喝了点热水整个人才慢慢清醒过来。
接着帐篷的拉链被拉开,唯一探了个头进来。
“你也醒啦,睡得怎么样,我看你一晚上都挠来挠去的。”
“不太好,梦到了点以前的事。”
“我在外边烧水煮了点茶,要不要出来喝点。”
“你不会还是拿随便在山上薅的什么不知名野草来煮吧。”
“你懂什么啊?这才叫原生态!”
......
“艹,你这茶煮了十年怎么还是一个味啊。”
“你别叫,不喝给我吐出来啊。”
“你还记得当初爬山最后跟着你的那个小学妹不,就跟你一起滚下山的那个。”
“你应该很久没见过她了,不对,艹你的,你TM的一毕业就跑没影了,怎么也联系不上连最后社团欢送会也没来,这事你先给我记着。
然后那姑娘的话这几年我和她见面的次数还是挺多的,我们俩现在在一个公司,她现在是公司的高山摄影师,可牛了,前段时间公司出的那个登珠峰的纪录片就是他们团队拍的。”
“你以前和我说你已经不能爬山了,你说你在山上背叛了自已,你说是你自已克服不了恐惧差一点就把她害了。可是她和我说的时候她没有表现出一点后悔,她说那时候坚持要过去帮你是她自已心中认为的最正确的事,即使当时她也非常感到害怕但是她还是走到了你的那一边,她只是在做她认为对的事。”
我蹲坐在正在烧水的炉子旁,双手围在炉子的两边,低着头。
“那不一样,那个时候我很清楚地知道让她下去找你们才是最正确的,可是面对死亡面对那样的环境我屈服于我的恐惧,在明知后果的情况下依旧做出错误的决定,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原谅的。”
唯一显得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
“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啊,早都和你说了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怪你的意思,人家小姑娘也说了是自愿的你怎么就,诶呀!”
“那现在呢,你说说,现在你为什么又蹲在了这里,又要爬山。”
“这个情况不一样,这次是她们硬是要我帮忙我才来的,等今天爬完了就回去。”
“啊你这个人,我受不了了,你滚啊!”
唯一抓起地上的一团雪就朝我丢过来。
散雪进入我的衣领里面,整个人不由得扭曲了起来。
天边渐渐有了一丝亮光,芸姐她们那个帐篷还没有动静,风吹着炉头上的火焰发出呼呼的声音。
我已经记不太清那次我和她下坠之后的事了,脑子里唯一的一副画面就是她在我滑坠之后被我拖着下坠的那个慌张失措的表情。
最后一次的尝试,用尽了我当时所有的力量,当我往下滚的时候四肢没有一丝力量在抵抗,只有眼睛还是睁开的,眼前的雪和岩转了一拳又一圈,然后停在了我一开始掉落的地方。
我倒在地上风雪吹着眼睛很难受,于是我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耳边隐约传来对讲机的声音。
是唯一和文哥救了我们。
唯一当时带队先行下山,他们很早就越过了雪线。
当文哥远远的看到谷底疑似要起雾的时候他就觉得要变天,由于距离太远和我们用对讲机联系又一直联系不上,于是随即让其他人先回大本营,他和唯一重新上山确保我们安全下撤。
其实,在我和学妹刚刚滑坠的时候文哥他们就已经离我们不远了,并且在我昏迷不一小会学妹从我的背包拿到对讲机和他们取得联系的时候雾气和大风就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即使已经是傍晚,高峰之上的余晖依旧充满能量。
文哥他们把我们两个拉上原来的路线之后就直接下撤了,文哥一路上背着我直接越过了帐篷营地,在天快要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找到了山脚下的一户藏民让我睡在那里。
这些都是后来我醒之后唯一和我说的。
从那天下午到第二天的早上,我都是处在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
当时唯一他过来救我们拉我上去的我能感觉到我已经获救了,文哥一路上背着我下山的时候我也能感觉到,但是我的大脑始终是混乱的,是纵横交错的,有时候我想有一起地睁开眼看一看但是我做不到,四肢我也完全不能够感觉到。
头很疼,四肢都在酸痛,喉咙还是很不舒服,眼睛很难睁开,暴风雪已经停了吗?我记得还在雪山中被困,然后应该是文哥和唯一救了我们。
摸了摸手边的被子,不是睡袋,应该是到村民家或者是附近的旅店,我应该是得救了,学妹也应该没事,她获救的时候状态比我好。
“他刚才好像动了”
“啊,一木,一木你怎么样,醒了吗?”
我挣扎着慢慢睁开眼,唯一一张大脸都快贴到我鼻子上了,慢慢看周围是一个藏民的家,一个小房间大家都在,看到我睁开了眼大家都围了过来。
“你没事了,昨天文哥感觉到天气可能有变就马上上山找你去了,但是没想到天气变化的那么快,一瞬间就风暴了,不过好在持续的时间不长,找到你们的时候不就就又变回晴天了”
“不过你怎么回事,就算下坠了受了点伤在风暴中两三个小时就算是躺着不动也不至于狼狈成这样啊,把小妹吓得不轻现在还在自责不敢来看你。”
学妹...我想起来了,昨天她是被我拖着下坠的!
紧接着身体突然紧绷,上半身从床上立一起来吐了,没有东西吐还是恶心,身边的人都被这样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办,一个劲的拍我的背忙说
“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身体在床上抽搐,就是我,我就是那个罪人,我都想起来了,就是我让学妹大哭着回来的。
就是我因为怕死在明知在那种情况下小妹留下的结果只能是一起死的情况下还是让她留下来,我利用了她的善良去限制她的自由,我变成了自已最讨厌的人,我让我自已恶心,我是罪人。我没有资格面对以前自已的朋友,我没有资格面对眼前这一屋子不知所措的人。
对不起。
......
从那次下山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登过山,也没有再去过一次社团,我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周围的人因为我气氛变得很糟糕,有很多朋友尝试过来找我谈心,问我为什么不再去社团了,我始终都低着头不语,渐渐地他们都对我失去了耐心。
在学校的那最后两个月里已经记不清和唯一吵过多少次,当然,只是她单方面的在尝试安慰我,或是开导我、指责我、辱骂我甚至郑重的扇了我两巴掌,但她做的所有这一切得到的都只是低头和沉默。
我知道,唯一真的很想让我振作起来,但是我已经什么都做不了,每当想起那时让学妹顶着风雪过来给我做保护站我都会生理性的恶心,我真的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我很感谢唯一一直没有放弃我,最后在我换了手机号自已一个人毫无目的的出走之后身边才没有唯一的身影。
浑浑噩噩姑且拿到了个毕业证,原来已经秋招已经签约的大厂也没有去,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做什么,或者说什么都提不起兴趣,骗父母说说去大厂上班了也没有回家,不想见任何人。
后来在一个离市区很远的一个小区的地下车库做了看门保安,在这里几乎一天都不用和人交流,每天的日常只有发呆,晚上依旧睡不着,于是我会在睡觉之前做俯卧撑,做平板支撑,一直锻炼到精疲力尽,然后昏昏沉沉地睡去,第二天又如此往复。
直到我爸终于忍不住我一直骗他们并且不回家,直到后来我爸来成都把我提了回去。
“日照金山。”唯一看着远处的山峰开始泛起了金光对我说。
“去把她们母女叫起来吧,收拾一下准备要出发了。”
我去把她们叫醒之后检查了一下背包,墨镜、对讲机、巧克力、救生毯、薄羽绒等该有的一切都有。
然后我们各自吃了一点热的东西,把保温杯灌满热水就出发了。
依旧是我在前面带队,向语跟在中间然后芸姐在最后。
到了需要用绳的路段我们过的也都很顺利,我很高兴我们近乎两个月的训练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但还是存在和前面几天我们徒步的时候一样的问题,芸姐体力好像有些跟不上,她总是落在我和向语之后一段距离,按道理来说芸姐体力应该更好才是。
不过这些问题都不大,这次我们选的山说是技术型雪山但总的来说路况和一些简单的徒步型雪山差不太多,并没有那种很陡峭的路段,上山的时候向语有过几次摔倒都能自已调整好。
中午十一点,我们三人成功登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