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烧的正旺盛,噼里啪啦声作响,偶尔飞出小点星火,如萤火虫般。
盯久了就有点让人眼迷目眩,林绪转身子,面着夜空。
今天发生的事情出乎了他所有的预料,虽然城中潜伏的士卒,他早就知晓,却没曾想那些人会行事如此了断,而且自已在后山,从未透露过消息,对方怎得知皇女的位置,仅能只晓得的,背后谋划之人是个心细厉狠的角色。
不知为何,这些事古怪的让人摸不着头脑,林绪黯然想着,自已对世界了解得太少了。如今陌家已经散了,也不知道后路会怎么样,他虽然和陌家关系不大,但毕竟生活了十七年,还是对这片后山别院有不少感情的。
无论人也好,地也罢,接触久了都会有些难以割舍。
他实在有些难以入眠,看向两侧,却发现另外两个女孩都只是装作睡着的样子,估摸着一样思虑难眠。
一时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林绪闭上眼睛,他知道两人各自的担忧害怕,但这个情况,自已就算安慰些什么,也不过是徒增些烦扰罢了。
夜就伴随着虫鸣,慢慢过去了。
清早起,他们就动身走了,林绪谨慎把柴火之类埋起来,为防被人查到踪迹。
他本来是不知去烟雨村的方向的,但身上有份江南的地图,也就没什么问题了。思来想去,这地图却是过于凑巧,他连系起来,却更无法捉摸背后原因。
林绪放下所想,转眼看着云雾缭绕的山间溪石。
说起来,自已从小就没出过淹州城,这还是第一次出来,不免有些新奇。
“少爷!那里有瀑布!”小家伙已经蹦跳着叫喊。
“嗯。”林绪点点头,“我们去接些水。”
三人一起走至那处石溪之间,流水潺潺汇聚着,转着陡势倾泻而下,瀑声浩大,空中皆是水雾之气。
“哇呜!”小莲莫名雀跃,许是从未见过这么壮观的景象。
林绪找了处水接在葫芦里,然后对两人表示,可以稍微梳洗几下,之后再走。
毕竟这两天可没有客栈之类所住,但好在江南的山间多的是溪水,至少可以解决洗漱、饮水的问题。
他在两人洗漱的空闲,开始练习那举锤的法子,出来的时候匆忙,自然也没有带上那重实的铁锤,索性捡了根粗树枝练着,等到她们洗好,吵闹着出来,便停下,收拾好后一起往山下走去。
可能第一天两人精力还算旺盛,走了四个时辰还有说有笑的,到了中午总算是累了。
陌漓呼呼喘气地坐了下来,路上大部分时间她力气都用来和小丫头争辩了,所以现在乏力地走不动,却又想逞强的样子。
“少爷,都午时了。”小丫头四处张望着,“咱们是不是该开饭了?”
“你说的是,是该补充点吃食。”林绪从包裹里拿出三个馒头,分过去,“抱歉,现在这条件就只能吃这个。”
陌漓气鼓鼓地接过咬了一口,“你倒是看得开,现在这情况,就算有钱也花不了啊。”
“不过看你样子,身上也不会有几个子。”她说着怨恨地盯了眼林绪,“我爹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人当护卫,难不成你武力很好吗?”
“那确实没有。”林绪仔细想想,“其实我也不知道,家主为什么信我。”
“少爷,听我说,你知道这馒头和你有什么共同点吗?”小丫头歪着脑袋插嘴道。
“有什么特点?”陌漓笑笑,露出白净的细牙,“都很白吗?”
林绪不明所以,却更不知道怎么说,只好问:“有什么共同点?”
“就是...”小丫头装闭着眼,边嚼着馒头,故弄玄虚道,“太单调了,没有味!”
林绪恍然大悟,“你早说,我给你加点糖好了。”
“不是!”小丫头气恼着摇头,“我是说,咱们能不能打些野味之类,这馒头配点肉才好吃嘛!”
“你想多了。”林绪没带好气地说道,“我根本不会捕猎。”
陌漓笑着插嘴:“臭小鬼真嘴馋,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林绪思索着,这谚语也不是这样用的,陌家大小姐书不知道是谁教的,如此文采卓绝。看着她们两个又吵起来,不由得想,若是大小姐知道这小丫头是当今圣上的女儿,该是什么脸色。
天青微凉,蝉鸣瑟然。
天神山一向颇寒,这靠近西北之地,入秋比其他州域都早。
每年之时,山上的人都会穿身白衣裘服,年年如此,已成习惯。
无数白衣人站于外阶边,望川峦海天之景。
山崖间飘着涓涓细泉,挂于云端,笼罩着夕阳金色,汇直流而下,磅礴大气。
晚霞唯美至极,观赏的老人却是略有感叹的样子。
看着远处天边余晖落下,这位穿着轻薄布衣的老人仍有些意犹未尽,但见夜色渐浓,便收起身子离了躺椅。旁人轻手轻脚地收了椅子,第二天也会准时放回去,这也是雷打不动的习惯。
老人徐步走进室内,清风吹过,甚是凉快。
他转过回廊,走过数扇屏风,来到里屋,这片园子里草木参差生长,假山林立,带着些独有的意境。平日里都是这么过得,时间一点点流逝,这些物景却没多大变化,多亏了平时弟子们的悉心照料。
林木幽森,老人不由得多观望了一会,安逸日子过惯了,那些弟子知道他喜欢清净,也很少跟着。
往常,四徒弟都会过来给他披件外袍,怕他着凉,今天却意外的没有动静。
许是去忙着烧茶水去了。
他心里舒展着,自从辞了家主这位置,日子过得很悠闲,都忘了不少尘封的烦心往事。
忽然不知某处传来声响,打破了这份安宁。
“传说,古时有一龙,名为蜃。”
蓦然间一人出现于门口,说这话走来。
“其口中吐之气可以令人所见幻影,譬如各式各样的亭台楼阁,山川海景。”
老人大惊失色,转身,气息纵变。
“尊祖开天后,万物皆伏首,蜃龙却不应,反而在江南为祸一方,于是,尊祖便斩了它。”
“用其龙骨煣于铁水,锻造了一把利刃,名为镜月。”
“你怎知...”老人慌忙中,手中莫名变出一刀。
那人却自顾自说道,“其意为:镜花水月,不过昙花一现。”
老人面色愤然,大步上前,举刀便挥过去。锋芒刹那间,贴脸只有毫厘之际,可那人依然镇定自如,继续说着:“不过,此器有个妙用,便是画剑为影,迷人心志。”
“就像这样...咻。”
说罢,这人便看着周围景象扭曲而起,老人举刀的身形也模糊变化着。
骤然间,山林坍塌,器物皆碎,乱卷着飞起汇于一体。
好似凭空一物将世间万象皆吸入其中。
少年睁眼,看见现实景象,面前不远处的老人轻笑着叹了口气。
“好一个‘咻’,破了我...六十余年修性。”
“林老先生过赞了。”那少年微微一笑,却不做任何礼术。
老人忙摇头,“老先生这几个字,我可担待不起,林某只是介脱尘之人,可没念过多少书。”
少年眉眼轻瞥,双手抱胸,故意道:“那就称前辈好了,还显得年轻。”
“哈哈哈哈。”这话听得老人开怀大笑。
两人站于亭台之前,下边便是那无数山峦俊峰,云雾林间。
“小兄弟话说得漂亮,人长得也漂亮。”老人调侃道。
“这是何话?”少年不免莞尔,反说道,“前辈才是风骨傲然,老当益壮。”
“前面这句我倒是认同,后面这句...”老人装作气愤,吹胡子瞪眼,“是在折煞我吧?”
“哪敢哪敢,我这是拐弯抹角夸您呢。”
“就当你夸我吧,话说你来山上找我,是有事吧?”
少年浅浅一笑,便不遮掩,直入主题地说道:“实不相瞒,前辈,我这次上天神山,是为求一事。”
“哦?还有你求我的事?”老人有些兴趣地问去。
“说来,倒有些不好意思,晚辈就是想借那‘镜月’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