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医生开车离开,觉得自已特聪明,特优秀。

还得是我。

这家没我,得散!

俞宁瑶已经尴尬得想钻进地库,要备孕不得那啥……

她眼睛不敢往裴应枭身上瞟,匆匆两口吃完奶香面包片,说:“我先走了,今天工作室有事。”就先闪为敬。

裴应枭在桌边喝咖啡。

只有眼尖的张妈注意到,堂堂裴总的耳朵尖,不知何时有点发红。

*

俞仲达的钢厂办公室里,俞仲达正跟几个牌友打扑克。

“老俞,老俞!”,门外有人喊他。

俞仲达连忙将桌上的牌扫开,又给他的牌友们递出去一圈烟,说:“不好意思,有点私事,大家避一避避一避。”

牌友们一人耳朵上夹了一根烟,勾肩搭背地出去吸烟解闷。

一手臂上纹了青龙的啤酒肚大哥闪身进来,掖下的蛇皮钱包往牌桌上一扔,“老俞,你欠的款子,到底几时还?”

“黄哥,您坐,您先坐。”俞仲达点头哈腰地送烟递打火机。

“甭给我整这些虚的。”黄哥不耐烦地提了提裤腰带,腰间钥匙叮当响。

俞仲达赔笑,说:“黄哥吸烟,这年头,做生意的都不容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黄哥从牌桌上随手摸了一张牌——黑桃k。

他将牌摔俞仲达脸上,说:“最后一天时间,到时候是留左手还是留右手,你自已选。”

俞仲达当初为了盘活资金,找黄奇借了三百万。这三百万利滚利,如今已经翻到了七百万。钢材厂的存货、机器全卖掉,再卖一套市区房,加起来也填不满这窟窿。

俞仲达回去后就跟俞母亲长吁短叹,两人抱头直哭,“这么多钱,把我这身肉给刮下来拿去卖,也赔不起啊。”

“再想想,再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哭了好一会儿,俞母突然停下擦眼泪的手,脸上又有了一些精神,像是摸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欣心现在不是谈了个有钱的男朋友么?”

俞仲达也若有所思。

俞母说:“那个裴之鹤,算是裴家旁支的大少爷,手上有各种产业,这七百万,他肯定是拿得出来的。”

俞仲达叹了口气,说:“欣心还没嫁过去,就要她找人家要钱,会不会对她影响不好?”

俞母说:“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俞仲达又成了闷葫芦。

俞母说:“俞宁瑶那死丫头现在连我们的电话都不接,你还指望得了她?明天你你手就要没了,哪儿管得了这么多?”

“哎,那就跟她说吧。”俞仲达说。

晚上俞欣心从外面回来,“爸,妈。”

她刚出去玩,银色亮片眼影还没洗掉,在玄关踢掉脚上的高跟鞋。两只鞋左边一只右边一只倒着,她也懒得管,径直跑去厨房打开冰箱拿冰水喝。

俞母忙不迭地追出来,给她摆正倒地的鞋,又关切道:“怎么又喝冰水?医生说了,你的身体平时不能喝冰,也不能这么晚才回来。”

俞欣心不悦地嘟着嘴,“知道啦知道啦,妈,您真是啰嗦死了。”

喝完水,俞欣心就要上楼洗漱。俞母叫住她:“欣心,你过来一下,爸爸妈妈有事儿要跟你说。”

“到底什么事呀?”俞欣心不情不愿地坐在沙发上,两臂抱在胸前。

俞仲达吞吞吐吐地说:“这些年,爸爸的生意不好做。现在赔了些钱,你能不能,跟你那个男朋友说一下,让他借我们一点。”

“什么?”俞欣心的眼睛立刻鼓了起来,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俞父俞母,说:“你们在说什么呀?你们赔了钱,关我什么事?”

俞母顿时被噎住了,她没想到自已倾注全部心血,疼爱长大的孩子,竟然会对他们这么冷漠。

“欣心,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才跟你说。”俞母说:“你就跟你男朋友说一声,他不是挺有钱的,说不定很乐意呢?”

俞欣心腾地站了起来,大发小姐脾气:“什么跟什么呀!你们知不知道,我跟之鹤谈恋爱有多辛苦?我们之间有阶级差别,我只要有一点做不好,就会被扣上拜金的帽子。你们作为我的父母,不仅不托举我,还要这么趴在我身上吸血?”

或许是“血”这个字戳中了俞母的痛处。

俞母气得满眼通红,说:“吸血?我和你爸吸你的血?从小到大,我们对你还不好,我都恨不得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了!你爸爸明天就要被押着砍手,你就一点良心都没有吗?”

俞仲达也很是受伤,闷不吭声地坐在桌角抽烟。

俞欣心趿拉着拖鞋,大步上楼钻进自已房间,说:“真是烦死了,在外面累死了,一回来还要看你们演戏。”说完,门摔得震天响。

俞母哇地一声扑倒在桌上,大哭道:“这孩子,这孩子怎么这样啊!怎么这样啊!狼心狗肺,狼心狗肺!”

俞仲达也热泪盈眶,大掌抵着前额。

“要是,要是……”俞仲达忽然嘀咕了一句:“要是瑶瑶在,她绝对不会这样。”

俞母听了,也瞬地止住了啜泣。

是呀,如果今天俞宁瑶在这儿,她绝对不会这样对他们二老。

“瑶瑶第一天做兼职赚到的钱,拿来给我买了手机。”俞仲达说。

俞母紧咬住嘴唇。

那年俞宁瑶才大一,小小年纪就在外面做兼职。四十度高温的大热天,在迪士尼乐园穿着公主裙表演。一天赚两百块钱,一个月下来的全部收入,两千块给俞仲达买了手机,两千块给她买了护肤品。

可他们是怎么对她的呢?俞仲达接过手机,就“嗯”一声,一句夸赞感谢的话都没有。反正谁家父亲不是这么沉默寡言?俞母当时愁俞欣心又生病,烦得很,省心的俞宁瑶便正撞上她枪口,她不仅不谢,反而斥责:“真有钱,有钱没处花,买这些东西。”

俞宁瑶没钱的时候,尚且对他们这么孝顺。她现在工作室开得那么大,经手的流水没有一百万也有两百万。要是知道她爸爸就要被人砍断手,一定会想办法筹钱。

屋里突然一片寂静。

俞父俞母两人默默无言的回忆怀念着什么。

他们其实曾经有过一个善良的好孩子。

但这个孩子再也不会理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