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丽把收集来的资产评估公司的资料递给俞海洋,说:“这是几家公司的资料,你看我们选哪一家做合适.”

俞海洋说:“这事你定吧,只要足够权威,价格合理,就交给他们做.”

周晓丽说:“我这就去联系.”

俞海洋看着她离开后,独自陷入思考。

自从去年九月份成立公司,截至目前,已经由原来的几个人发展到上百人。

产品市场基本覆盖全国主要城市,一切看起来都顺风顺水,这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可是他却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心里总是隐隐约约有点忐忑不安。

如果说之前做的产品和雷军没有重大冲突,那么现在呢?现在要做的可是真的在面对面的竞争,那么这种竞争意味着什么呢?云昊天早就对他讲过:这件事你不做,还有别人要做,既然做了,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这一点他完全能理解,毕竟市场不是一家独大,市场就必须是市场说了算。

现在最主要的是资金的问题,可天哥为什么说:资金的事先不用操心?就算单文杰、吴国胜把库存放出去,再把款全部收回来,那也远远不够新品开发和收购代理商的。

天哥究竟是怎么想的?就算资金的问题解决了,那收购代理商之后又如何运营呢?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做资产评估?有更多的疑问,在他心里打着转。

最后,他的一个信念告诉自己:暂时先不去考虑更多,云昊天从来不会轻易做决定,既然做了,就一定有他的计划和安排。

一个星期后,吴国胜带来了好消息:多数4s集团,愿意配合汽车销售淡季促销,主要推广销售他们的产品,并安排好了各地的存量配置。

下班后,他给陈宇冲打了电话,约他去了之前去过的那家咖啡厅。

陈宇冲春风得意地来到吴国胜面前问:“怎么样老吴,出差辛苦吧?”

吴国胜说:“辛不辛苦又怎么样?不还是为了那点工资?”

陈宇冲说:“你待遇应该还好吧,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太满意.”

吴国胜皱了下眉头说:“挣得那点钱都输掉了,现在还欠一屁股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宇冲故作惊讶地说:“你欠了多少钱?正好我这里有点闲钱,你要是需要就打个招呼,谁让我们是兄弟呢.”

吴国胜突然觉得眼前一亮,他没想到,无意间还碰到贵人了。

他想了想说:“其实没多少,也就三万,你要是能帮忙那太好啦.”

陈宇冲笑了笑,故作淡定地说:“不算太多,我这里还有。

你给我个账号,这两天给你打过来,就借你三万吧.”

吴国胜激动得连忙站起来,紧紧握住陈宇冲的手说:“太好了,谢谢兄弟.”

他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张纸一支笔。

陈宇冲问:“兄弟,你这是要干啥?”

吴国胜说:“给你打个欠条.”

陈宇冲说:“你我这么多年交情,我还能不相信你?”

吴国胜说:“那可不行,交情归交情,事情归事情.”

陈宇冲只好笑笑说:“随你了.”

两人交换了欠条和账号。

陈宇冲把欠条收进口袋,说:“今天晚上我就打给你,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就对我说,能帮的兄弟一定帮.”

吴国胜激动地说:“大恩不言谢了.”

接着说:“不如晚上我们再去喝点?今天我请.”

陈宇冲说:“今天不行,晚上我有别的事,改天吧.”

两人稍微坐了一会儿,陈宇冲便借口有事提出要走了。

吴国胜争着把喝咖啡的费用付掉后,两人各自离开。

他看着吴国胜走远后,掏出手机拨通了雷军的电话。

他说:“雷总,我刚刚见了吴国胜,他现在缺三万块钱,我答应今天晚上给他打过去,欠条他已经打了.”

雷军说:“很好,你先把钱借给他,慢慢和他保持联系。

他知道你是易天公司的人吗?”

陈宇冲答道:“他还不知道.”

雷军说:“这事你盯着就行了,下次一定要从他嘴里套出点东西,我先挂了.”

雷军的确是有事,但不是什么好事。

在金碧辉煌大酒店,八楼的三零六包厢,他正和白凤娇抱着起腻,两人又是亲又是咬,鬼哭狼嚎的,吼着不知道跑了几个八度的歪歌。

融资成功以后,他还沉浸在一夜之间变成有钱人的兴奋头上。

旁边的张朝阳默默地和身边的陪酒小姐,摇着筛子喝着酒,他眼神迷离地看着眼前的雷军与白凤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虽然他们表面上非常要好,可实际上,雷军一贯的霸道与自我,让他很难接受。

甚至他有时会觉得,雷军高调得有些过头了,只要他有点钱,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处处都要显露他的尊贵。

雷军和白凤娇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他还知道雷军有个美丽又可怜的老婆。

张朝阳在五年前,就和妻子离了婚,一个人生活。

他虽然生意上挣了点钱,可是钱再多,也难弥补他内心的空虚与寂寞。

他想好好找个人来过日子,过那种他想要的正常日子。

时间越来越晚;酒越喝越多;歌越唱越烂,包厢里的乌烟瘴气越来越重。

雷军喝大了,喝得他都不知道东西南北,天上人间。

快要散场的时候,白凤娇接了个电话,被她的小姐妹给接走了。

张朝阳从雷军的手机里,找出他老婆的手机号码,告诉她:雷军喝多了,一会儿负责把他送回去,让她先在家等着。

张朝阳打了个出租车,把雷军送到了家门口,吴芸和他一起把雷军扶了进去。

雷军和吴芸,在多年前一次朋友的生日party上认识,没多久,两人就好在一起并结婚。

当时的雷军还很瘦,人也显得精神,出众的口才和左右逢源的本事,加上出手大方又讲义气,让吴芸动了真情。

可近几年,他们之间却多了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雷军很早就想要个孩子,吴芸却一直都怀不上。

后来经过各种检查,确诊是吴芸的问题。

虽然看了不少专科医院,吃了不少中药、西药,甚至偏方,却一直都没能治愈。

时间一长,都没了希望,雷军渐渐冷落了她,常常在外面寻找刺激,夜不归宿。

吴芸除了深受内心的自责外,还要常常忍受独守空房的寂寞与雷军的不屑。

她看似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出入豪宅、高级商场、购物中心。

可表面的虚荣,却难以填补她内心真正的空虚、痛苦与无奈,而且对于雷军的所作所为,她只能听之任之。

他们把雷军扶到客厅的沙发上,雷军一头倒了去,鼾声乍起。

吴芸说:“张总,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张朝阳说:“嫂子太客气了,你先去给她弄点水吧,看他这样一时醒不了啦.”

吴芸转身去了厨房。

张朝阳看着吴芸的背影,心里暗暗可怜起这个女人。

吴芸拿了一杯水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对张朝阳说:“张总,你要不坐一会儿,我给你倒杯茶.”

张朝阳说:“不用了嫂子,把他送到家,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剩下的就麻烦你了.”

吴芸无奈地说:“没什么,都习惯了.”

看着吴芸暗淡与无奈的表情,张朝阳竟莫名地生出一种自然的冲动,但他马上克制住了自己。

他说:“等会儿你给他盖上点,别睡着凉了。

雷总的车还在会所停着,等他醒了,你告诉他一声。

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吴芸看着张朝阳离开后,回去默默地给雷军收拾着。

吴国胜当晚收到陈宇冲转来的三万块钱,就迫不及待地去了银行的at,把钱全部取了出来。

他拿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后,直接去了一家棋牌室。

这里看起来是一家很普通的棋牌室,像这样的棋牌室不计其数。

常来这里玩的人都知道,每到过了深夜十二点以后,再玩得就不是普通的消遣娱乐了,而是真正的赌博。

一个十平方米左右的小包间,在麻将桌的周围矗立着一圈人,中间四人围坐,整个房间里烟雾缭绕。

他们玩的是一种常见的纸牌游戏,每人每一局只发三张牌,根据点数以及花色排列大小,牌值最大的则揽收全场赌资。

吴国胜的三万块钱,已经所剩无几。

尽管房间里开着空调,他的头上却冒出汗水,滴落到纸牌上。

这一次他拿的是:三张a,俗称:豹子,是点数排列里的最大的牌。

他数了数自己桌上的钱,竟然只剩八百块。

根据游戏规则:每一次叫牌要在“锅底”的筹码上翻倍,可以翻两倍三倍,甚至更多,上不封顶。

他按捺不住要扳回全局,虽然他心里暗暗得意,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笑容。

他抽了两张往桌上一扔,说:“两百!跟不跟?”

他的下家是个瘦瘦的中年男子,嘴上叼着烟,跷着二郎腿,对着吴国胜瞄了一眼,往桌上扔了两百块。

对面坐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光头,他一直都表现得很淡定,因为赌场上有时不光赌的是牌局,还有心态。

光头男拿出两张放到桌上。

最后一位手里拿的是一副“同花”,岂有不跟之理。

如此第一轮下来,台面上已经有一千二百元,吴国胜暗自窃喜,他果断地数了五张出来,用力地拍在桌面上叫了声:“五百!”

中年男子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看着吴国胜,果断的扔掉手里的牌,说:“我去,不要了!”

光头男挠了挠他光秃秃的脑袋,淡定地说:“跟你!”

最后一位,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瘦高个儿,眉清目秀的。

而此时,他眼里却露出一丝杀气,不由分说便往桌上扔了五百元。

吴国胜这下蒙了,虽然手里拿着好牌,可是没钱了。

他尴尬地看了一圈,最后对光头男说:“浩哥,再借点呗.”

光头男瞅了瞅他,不屑地说:“老吴你都借了几回了?今天刚来你就说要还钱,现在你都没本钱了,要不就算了,到此为止吧!”

吴国胜哪里肯就这么轻易放弃,可怜巴巴地说:“你再借我一万,过了今天晚上,我连本带利都还你.”

光头男看了看中年男子,看了看瘦高个儿。

他说:“好吧,再借给你一万,你还准备押多少?”

吴国胜恶狠狠地说:“我全押,一万零一百!”

他控制不了自己,眼睛里都冒出了血丝。

光头男丝毫没有犹豫,双手一摊说:“跟你,开了!”

吴国胜睁大眼睛,往对方的牌上看去:2、3、5。

他蔫了,刚刚涌动着沸腾着的热血,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他动弹不得。

光头男收拾着桌上的一堆钱,把它们整理成一沓,放进包里,对吴国胜说:“算了老吴,今天就这么着吧,下次再玩。

今天我手气好点,台费我买单,明天记得还钱.”

光头男和中年男人,还有瘦高个儿以及另外几个围观的走出房间,只有他还傻傻地低着头,闷坐在那里。

他们走出棋牌室后,拐到一个黑黑的角落,借着微光,光头男从包里拿出钱,给中年男子和瘦高个儿各数了十张出来,给另外几个人各拿了三百,笑着说:“走,兄弟们吃夜宵去.”

陈宇冲一大早来到公司,他先打了电话。

只听他问:“昨天情况晚上怎么样?”

随后说:“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好处.”

接着,他给雷军打了电话。

雷军突然被吵醒,看是陈宇冲,问:“情况怎么样?”

陈宇冲把吴国胜输钱的事,向雷军做了个汇报。

雷军说:“行了,差不多了.”

吴国胜输了钱,而且增加了赌债,心情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上班无精打采。

俞海洋今天没来公司,去办别的事情去了。

公司里没有其他人注意到吴国胜的状态,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接到了陈宇冲的电话。

吴国胜一见到他,就诺诺地问:“哥,你不是来要钱的吧?”

陈宇冲笑笑说:“兄弟你说什么呢?你这不打我脸吗?有刚借给别人钱回头就要的吗?放心吧,不找你要钱,找你有别的事.”

吴国胜说:“什么事儿,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照办.”

陈宇冲拉着他说:“走吧,换个地方说话.”

两人来到位于杨帆公司比较远的一家快餐店,各自点了饭菜。

吴国胜疑惑地问:“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陈宇冲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你知道易天公司吗?”

吴国胜说:“我们的竞争对手,不过他们做的是前防撞,我们做的是后刹车辅助,往后就不好说了,因为我们要做这类产品。

你问这个干嘛?”

陈宇冲冷笑了一声,说:“实话告诉你吧,我现在是这家公司的副总,你们抢易天生意的事,我可是都知道了.”

吴国胜突然觉得,好像头上被人敲打了一样疼。

他记起来那天在喝酒的时候,好像把公司的内幕全都告诉了陈宇冲,他心想:这下完了,以后还怎么在公司混?要是俞海洋知道了,还不把他给炒了?陈宇冲笑了笑说:“你放心,这件事我会百分百地帮你保密。

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只要你答应,借给你的钱我可以不要,另外还会再给你五万.”

吴国胜犹豫了,他本来还以为自己是个很聪明的人;本来还以为他遇到陈宇冲是遇到了贵人;本来还以为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好哥们儿。

可谁知道,他竟成了别人手里的筹码,把自己押到了赌桌上。

他沉默了,但是沉默并解决不了问题。

还是陈宇冲给了他一个缓冲的机会,他说:“老吴,据我所知你一年在杨帆公司,不过区区十几万的收入。

只要你能答应这件事,上次的三万加上这次的五万,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想这些钱,总会解你的燃眉之急吧。

我让你做的事情,不会太让你为难,你先考虑,等你想好了再回复我.”

吴国胜无助地小声问:“那你先说说,让我干什么?”

陈宇冲示意他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让他冷汗都冒了出来。

陈宇冲说:“你想好了告诉我。

你慢吃,我走了.”

吴国胜看着他走后,把自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还欠了那么多赌债怎么办呢?这件事,到底要做还是不做?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