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个星期过去。
云昊天正在饭店阁楼的办公室,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赵大海交给他的营业报表和各种账单票据。
赵大海敲门进来说:“云总,那位俞总来了,说想见你.”
云昊天抬起头:“请他进来吧.”
俞海洋敲门走进办公室,叫了声“天哥”便在云昊天的示意下,坐了下来。
云昊天给他倒了一杯茶,说:“喝茶.”
俞海洋知道,云昊天从来不会主动打听和他自己无关的事。
于是主动开口说道:“天哥,没打扰你吧?”
云昊天自己点上一支香烟,微笑着说:“我基本在月中或月末,会过来待几天,平时你来也见不到我.”
俞海洋咽了一口茶,说:“公司那边我处理干净了,除了赔偿公司的损失,我应得的分红加上股份,差不多有一百万,这些年,也没什么积蓄,这是全部家当了。
离开公司以后,我走访了几家做汽车后市场配套产品的厂家,没找到合适的产品,现在还不知道,接下来该做点什么.”
云昊天黑亮的眼睛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一定是汽车后市场?”
俞海洋想了想,说:“原来我们主要就是做车联网产品,最近这两年主要做汽车安全系统,客户和资源都在。
要是做其他的,跨度太大,我怕做不好,现在就对这块比较感兴趣.”
云昊天笑笑说:“做生不如做熟,不管做什么,都要具备一定的基础,关键还要有兴趣和爱好,缺一不可.”
俞海洋说:“如果要做点事,还想在这个圈子里混,只是现在产品考虑不好.”
云昊天思索着说:“你和雷军做的这个汽车安全系统,或许可以做点事.”
俞海洋苦笑着说:“这个倒还真没想过,因为原来雷总要做这个产品的时候,我就不太同意,但是他执意要做。
而且,我一直对这个产品的性能有所怀疑,结果还出了前段时间这么大事情。
从产品的市场定位来讲,确实是个好产品,但我一直担心会出问题。
如果产品再加完善,技术再成熟一些,应该会有不错的市场前景.”
云昊天说:“你分析的没错,产品的确是个好产品,只是市场定位有点问题,技术倒还是次要的。
从这个产品的定位来说,主要是要预防追尾事故,而且系统要做到面对危险会自动刹车,系统失灵会存在一定概率,这个不能避免。
关键是它的市场定位是对车主的生命负责,这就难免有些牵强,到了关键时刻,人最在乎的还是自己的生命,所以前期在产品宣传上是主要卖点。
一旦车主对该产品可以救命的功能产生依赖,甚至忽略自身的安全驾驶才是起决定性作用的时候,就会有很大的麻烦.”
俞海洋不解地问:“那天哥你的意思是?”
云昊天接着说道:“你可以尝试换个思路,不要在生命安全护航等功能上夸大宣传做文章,要把产品的定位以及技术做改良。
据我所知,目前市场上应该有类似的产品,但一直推广不开,其主要原因,还是人本身惜命的本性所致。
你可以联合生产厂家,把智能安全系统改成刹车辅助系统,可以从预防追尾改成倒车辅助,从前面改到后面。
相对来说,后面出人命事故的概率要小很多,相当于倒车雷达的升级版.”
俞海洋恍然大悟。
他激动地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其实原来在产品销售的过程中,有客户提出过类似的问题,好像有些厂家都在开发类似的产品。
这个好,这样一来就避免了很大风险,而且市场价位可以定得低一点,会让更多的人接受.”
云昊天微微一笑,说:“具体这件事能不能做,还取决于你自己对产品本身以及市场的把握,我只是提个建议.”
俞海洋激动地说:“太感谢了天哥,你这一番话让我茅塞顿开,我会尽快去走访落实产品和技术的问题.”
云昊天摆摆手,客气地说:“你也不要谢我,因为我不是你,不能决定你做任何选择和对以后所产生的后果负责。
将来这件事做得好与坏,能不能做,能做多少,怎么做,都取决于你自己.”
俞海洋激动地点点头:“明白.”
随后,云昊天帮俞海洋分析了未来可能要面对的种种问题、注意事项以及解决方法,俞海洋一一记在心里。
他疑惑地问:“天哥,这个饭店?”
云昊天笑笑说:“机缘巧合,刚好那天跟你在这里吃完饭,老板说饭店要转让,我觉得还可以。
虽然我对经营饭店不是太懂,现在有专业的人在管着,至少亏不了.”
接着就把那天的情景对俞海洋简单说过,当他说到饭店转让价格的时候,俞海洋猛地一震。
因为他知道,云昊天无论做什么,一定有充分的理由和判断。
俞海洋看了看表,不知不觉已过去几个小时。
他客气道:“天哥,真不好意思,打扰你这么长时间.”
他起身告辞,云昊天起身送别。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过头问:“天哥,你还记得上次和我一起吃饭的那个大学同学吗?她一直很想认识你,前几天还特意托我转告,看有没有机会能一起聊聊天.”
云昊天稍作迟疑,说:“有点印象,我一个乡野村夫,她一个媒体记者,没什么好聊的.”
俞海洋悻悻的没再说什么,转身告辞离去。
云昊天送走俞海洋,正要往楼下走,手机响了。
手机里响起刘明远洪亮的声音:“昊天,我到杭州了.”
云昊天应道:“来得刚好,我发你地址.”
刘明远大步走进来,门口服务员忙上前迎接,云昊天对服务员摆手示意。
两人找了个空位坐下。
云昊天对服务员报了几个店里的特色菜,把香烟给刘明远点上,笑着说:“不用问了,一定是出差顺路.”
刘明远笑道:“上次谈的项目基本定下来,我是特意过来签合约的.”
他接着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云昊天笑着说:“饭店有些账目要核对,这家饭店我买了。
不说这个,喝酒.”
他们说话的功夫,服务员把酒和菜都端了上来。
两人举起杯,同时说道:“走着!”
三杯酒下肚,云昊天指着其中一道菜说:“尝尝.”
刘明远嘴里吃着,说:“味道不错.”
半瓶酒下肚,两人都有了醉意。
刘明远晃着圆圆的脑袋,眯起眼望着云昊天,问:“就饭店这点事也不够你忙的,你就不怕你这充满智慧的脑子生锈了?”
云昊天道:“你还别说,现在还真有个事要用点脑子.”
刘明远问:“哦?说说看.”
云昊天简单地把俞海洋最近的遭遇描述了一番。
刘明远听完,不解地问道:“既然你都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怎么还惹这么一档子事儿?这可不像是你的作为.”
云昊天轻声说道:“话要说起来,这里边还真有点典故。
云朵五岁那年突然得了一场急病,高烧四十度不退。
我当时在外地出差,是俞海洋及时把她送到医院才保住一条小命,算是对云朵有救命之恩。
俞海洋本性善良,狼性不足,虽然跟着我干了几年学了不少东西,但是在商场你死我活的较量上还欠点火候。
现在正好他有这么个事儿,我当是替云朵还个人情,省得以后让她背着.”
刘明远不解地问道:“你这么做,可是要动了雷军的奶酪,你就不怕他跟你急?”
云昊天淡淡地说:“这件事无论谁做,都会涉及资源分配与市场竞争的问题,俞海洋不做别人也会做。
市场是公共资源,不是谁家独有,不存在谁动了谁的奶酪这种说法.”
刘明远认同地说道:“也对,除非是国家资源可以垄断,其他的还是市场说了算.”
云昊天接着说:“我准备让俞海洋自己支摊子,再联合厂家以产品独家代理的优势,往全国边远地区先发展一批代理,以空手套白狼的方式融资,再回过头重点在长三角及周边地区稳扎稳打。
等他把近水楼台巩固好了,再逐渐洗牌,以收购的方式吃掉部分代理商。
这件事运作的高峰期,大概会有八百万的资金缺口。
我以江滨的一处房产以及饭店抵押从你那里融资,你可以入股可以借贷,这取决于你对这个行业前景的判断以及风险承受能力.”
刘明远诧异地看着云昊天说:“这里怎么还有我的事儿?钱的事儿对我来说倒是问题不大,无论是投资或者借贷,可你这么做似乎有点不合逻辑.”
云昊天笑笑:“说说看?”
刘明远考虑道:“其一:你促成俞海洋做这件事儿,势必会刺激他与雷军的矛盾升级,后果还很难说。
再说,雷军和你可是朋友,公司是你一手拉扯起来的。
其二:以空手套白狼的方式,把启动资金融到再把这些代理商吃掉,似乎有些不道德。
其三:仅仅是因为报恩,就让你付出这么大代价。
如果这件事成功了,好处你是一点没有,如果失败,你可是脱不了干系.”
刘明远对于云昊天的人品以及操作市场的能力,一点不会怀疑,可是想到毕竟他与雷军曾在一个战壕里待过,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妥。
像他这么现实得不能再现实的人,却仅仅因为一个人情,就可以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搭进去,未免有些不合乎常理。
云昊天注意到,刘明远的表情变化。
他悠悠地说道:“其一:我与雷军是不是朋友不重要,只要俞海洋坚持做这件事,就一定会激化他与雷军的矛盾。
换作别人也是一样,这不是我能决定得了的。
至于他们之间会发展成冤家,还是会成为合作伙伴,取决于他们自己。
其二:商业行为不存在道德问题,只要合情、合理、合法即是原则,是标准。
一个巴掌拍不响,凡事都是相互的,利益之争无非就是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相互权衡。
但有一条规律亘古不变,那就是弱肉强食。
其三:我与俞海洋也没有过腻的交情,和雷军也一样,古人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恩典这东西平时不显不露,关键时候却可以致命,会让人背负太多。
我一生不想欠人,也不想被人欠,为了心里安生,求个心理平衡,其他的就无所谓了.”
刘明远仔细地听着,他知道云昊天决定要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拉的回。
因为他从来都不会毫无目的去做无用功,他的计划看似平淡无奇,却处处透着杀机。
看来过不了多久,一场腥风血雨已是在所难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聊着聊着,接近饭店打烊时间。
赵大海悄悄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云总,您看您还需要点什么?我来安排.”
云昊天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你们安排下班吧,我这里不用管了.”
赵大海应了一声,转身走开。
他接着说道:“佛说: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山山水水只存于心念。
就如同是非黑白,你越是较真就越分不清是非对错,真黑假白。
同样一件事物,你认为它是黑的它就一定是黑,反之,你认为它是白的它就是白。
立场不同、角度不同、角色不同,看问题的结论自然不同。
万法皆空,因果不变。
人在道德与伦理的束缚下,早已失去本真。
《三字经》第一句就是:人之初性本善,让我说就是大谬。
人之初现,本无善恶之分,又何来本善?但一切导人向善的教义、文化都是可以历久长存的,也是众生所需,就是正本.”
刘明远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云昊天,他看待事物的眼光,远远超出了常人的认知。
自古以来,教育、传统、文化、观念,一切的一切,在云昊天的眼中被完全颠覆。
他的观点看似句句悖理却又句句在理,让人逆也逆不得从也从不得,辩也辩不得听也听不得。
但在常人看来,却没一句人话。
不知不觉两人都有点喝高了,尤其是刘明远,一路从山东开车过来,一千多公里的路程让他有点吃不消。
云昊天摇晃着把刘明远扶起来,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走到饭店附近一家酒店。
他帮刘明远把房间开好。
对他说:“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到店里找我,晚上我睡饭店.”
刘明远身体晃动着和云昊天告别,往酒店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