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星河走进地铁站的时候,背上多了一个双肩包。
是老班长死乞白赖的塞给他,他也拗不过班长,只好背着走了,具体里面放了什么,他也没看,就是感觉还挺沉的。
从口袋里面又掏出他的交通卡,按照路标,朝安检通道走去。
虽然凭他的特殊有效证件,可以走专享免检通道,他可以理所当然地享有依法优先权限。
但除非是在执行任务,他不喜欢搞特殊,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固执。
过了下班晚高峰,地铁里面的人并不多。
安检口,难得清闲的女安检员正和查看X光显示器的同事儿聊闲天儿。
这个女安检员有些颓废,说话声音不大,但语速非常挺快。
“昨天的相亲我感觉又失败了,这次见面的男人第一眼看着还挺好的,家境和长相都不赖,还是个律师,看着人五人六的。”
“不过他太能叭叭了,从始到终都是他自已在那儿自说自话,我根本插不上话,刚一张嘴就被他打断,活到这么大,我从没见过这么能抢话说的。”
“吃饭时候他点了四个菜,他自已吃了三个半,临了结账时候却说要AA制。”
“AA就AA吧,还美其名曰说AA是为我着想,省得我觉得白吃这顿饭心里尴尬,我TM现在想想,去和他相亲才是真的尴尬呢,那餐厅服务员像看白痴的那种眼神儿,当时,我的脚指头都能把地抠出一条马里亚纳海沟了。”
“看不上我就直说呗!还非得说他姐和他姐的同事硬要给他介绍教师,这几天就见了好几个了,当着我的面夸老师挣钱不少还有寒暑假,他亲妈还隔三岔五给他介绍银行的女高管,女白领,说什么银行的,风吹不着雨打不着。”
“你说,你说说,他和我说这些是啥意思?他妈他姐难道就不知道干那些工作的人风险其实很大吗,想要晋升评级,要不就是人上有人,要不就是日后提拔,他不怕自已将来头上成锡林格勒大草原吗,去找啊他!我还就不信了,我安检员挺好的,我就爱这个工作怎么啦。”
同事急忙道:“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要有点绿,他估计好这口儿,还爱臭显呗!贬低你的同时还抬高他自已的身价!表现出他很抢手,想先从精神上控制你,是PUA的套路,他玩儿得还真6,感觉段位很高,不用鉴定了,他就是海王渣男一个,吃一看二眼观三的主儿,不停地相亲,广泛撒网,然后重点捕捞那种。”
接着说道:“你别搭理他了,晒着他,凉拌冷处理吧!”
“其实你真的很不错了!能自考本科,然后又自考研究生的人能有几个呢?你长得漂亮,身材也好,别泄气,咱就坚信一个原则,最好的,永远是下一个。”
“渣,谁不会呀!我们也要像那个男人一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灶上的,来一个爱一个,走一个忘一个,走渣男的路,让渣男无路可走。”
女安检员叹了一口气:“对我来说,专业对口的考研还算容易,但今年公务员考试录取可太难了,感觉比高考还难,加上这次,我都考三次了,这次再考不过我就不考了。”
忽然,她看见方星河往安检这边走了,就想赶快结束对话,赶紧的说:“和相亲一样,命里无他莫强求!我认命了。”
“相信美好会发生,比美好本身更重要,永远不要丧失你的热情,与其等待生活会发生改变,不如换一种方式过生活,你若盛开,蝴蝶自来,公务员要考,亲还要相,三观正确的好小伙都会看这本书的,说不定你和他马上就偶遇了。”
方星河边说边走了过来,还礼貌地和她俩招了招手。
女安检员的同事眼前一亮,自已都结婚三年了,看见这种型男帅哥还是一点免疫力也没有,脸红心跳的。
长期的极限训练,风吹日晒使得方星河肤色有些黝黑,折射着的是健康的红。
又黑又长的两条剑眉挑向两鬓,他的左眉被一道儿如闪电标志的凸起白色竖疤分成两截,却丝毫没有违和感,仿佛浑然天成。
凛冽桀骜的眼神分明而深邃,鼻梁挺拔如刀削一般,嘴唇坚强而有力,嘴角神秘地向上,露出一排雪白的皓齿。
他个子很高,身姿挺拔,蜂腰乍背,简单的牛仔裤加圆领体恤穿在他匀称的身体上简单、有型、帅气。
笑的时候很阳光,严肃的时候有些邪气和痞气。
他走或者站,和周围的事物完美地融在了一起,仿佛恒古就应该在那里一般。
女安检员每天也阅人无数,但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她总感觉走过来的这个青年的气质总体看上去是有些矛盾的,而且非常的对立。
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看着很亲切,很熟悉,但转眼就又很模糊感觉,马上就想不起来他的体貌特征。
她们不知道方星河在军旅中养成的雷厉风行严谨作风,又被他在特种训练时刻意抹去了。
因为越不像军人的人,才能越容易执行并完成任务。
才能更容易活下来。
一个小瑕疵,一点小纰漏,轻者丧命,导致任务失败,严重的会导致一次战役的失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他的一切,他是什么样的人,都要看任务需要,任务需要他是哪种人,他就会马上变成那种人,变成那个样子,不是似是而非的像,而是完全一样的是。
方星河把貌似手机其实是军用移动终端的大屏五防设备,钥匙,和钱包终端放进塑料筐。
把脖子上戴的黑色船型挂坠儿和玉牌儿也摘了下来,放进钱包里。
背包放上传送带,自已平伸双手,站上安检台。
“嘀嘀!嘀嘀!”
刺耳的声音响起,红色警报灯闪烁亮起。
明明他两手空空,X光机报警器却突然响个不停。
敬业的女安检员开始紧张起来,虽然很喜欢这个人刚才对自已说过的那句话,但还是很害怕这个颜值很抗打的年轻人携带了危险品。
于是她赶忙通过手台,呼叫了自已的领导。
长时间的“嘀嘀!嘀嘀”报警声,在空旷的大厅传得很远,吸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
许多人都循声赶了过来,这些人的指指点点让方星河皱了皱眉。
他立刻丝毫不尴尬地迅速脱掉自已的所有衣服,只留底裤。
自已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了。
但周围围观的人和安检人员尴尬的同时,还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惊呼,“啊!”
他们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个人那匀称黝黑健硕的身体表皮上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痕,新疤痕老疤痕密集交错。
不论是八块腹肌的前面,还是呈倒三角形的背部,包括那两块硕大的胸肌上面。
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会立即晕倒。
在他身上,严重的缝合刀伤十一处,缝合线和缝合针眼在已经愈合的皮肤上留下了不一样的颜色,清晰可见。
圆形枪伤七处,爆开伤和贯穿伤让皮肤凹凸不平,狰狞而恐怖。
更恐怖的是还有许多现在已经愈合,但一看就是当时没及时处理。
感染过,溃烂过的伤,愈合后颜色会更深,创面会更难看。
那满身的疤痕,他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他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危险品。
安检员的领导再次仔细观察X光图像。
在他左肩膀内部发现了几个不规则的弹片阴影,就是这些个弹片才叫安检报警器响个不停。
方星河突然就想起这次任务肩膀受了伤,因为事出紧急,他来不及彻底体检处理,就踏上归途,到家以后也没有在意。
他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证件,翻开,把有照片钢印和名字的那一面对着安检员们。
特种兵!
年轻的女安检员用手紧紧捂住了自已的嘴,怕自已出声惊扰了英雄,一时间,她泪眼婆娑,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对面这个年轻得不像话军人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他应该和自已弟弟的年龄差不多吧,自已弟弟大学还没毕业呢,这个年龄不是应该花前月下享受青春吗?
女安检员的领导周杰也是一个转业军人,他虎目含泪。
“啪”,他双脚并拢,一个标准的军礼敬了过去。
两个围观的学生也右手五指并拢,高举头上,敬了个少先队的队礼。
其他围观群众也都紧紧握拳。放在自已的胸口,含泪的注目礼。
这个军人值得敬礼。
他那每一处伤痕都在讲述他曾经经历过的英勇和殉难,鉴定着他辉煌的荣耀时刻。
让人唏嘘过后肃然起敬。
方星河腼腆地笑了笑,没做任何解释,立正!回了一个宛如天安门仪仗兵般的教科书般的敬礼!
周杰眼眶红润,对着周围的人声音低沉地道:“国泰民安,山河无恙,人间皆安,可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他这样的英雄在默默地负重前行,背负了本该我们承担的重担。”
整理好衣服,方星河拿起自已的背包往里走去。
女安检员突然红了眼,小脸红红的跑上前去,张开双臂,哽咽地抱了抱方星河。
宽阔厚实的臂膀,安全温暖的胸膛,如果可以一直这么抱着就好了。
方星河礼貌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坚定的说了一声:“加油!”
然后转身朝里面登机口走去。
逆光中,留下一个顶天立地的背影,他的身上伤痕累累,但却不屈不挠地迎着一切困难,坚定地前行,好像一切困难都阻挡不住他的脚步。
“我会加油!”女安检员大声喊道。
“你若盛开,蝴蝶自来,公务员我一定会考过的。”一道坚定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只是省略了去相亲的那后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