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八年八月,北京始设东厂。

同年十一月,帝以迁都北京诏告天下。

十二月,皇太子、皇太孙至京师。北京新宫成,规制如南京,加壮。自戊子六月肇工,历十三年至是成。

自从长宁被皇帝从西郊行宫迁居到皇城内平康巷的一处宅子里后,秋鸿便也千里迢迢地赶了过来陪伴。因着含山长公主一直安分老实,皇帝便也对其略略放心,开始将重心完全放在了朝堂军政与后宫中。

长宁在北京一直深居简出,只是派了秋鸿暗中联系收买民间的仵作,开始悄悄地留意起了京中每年各类人员的死因。

如同往日一样,长宁依旧坐在桌案前翻看民间仵作们呈报上来的死者汇总,却突然发现了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个人——”

长宁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点卷册上的一个名字,“怎么是死因未明呢?”

秋鸿凑过来伸头看了看,亦是觉得惊奇。

“姐姐真是明察秋毫。这个人生前是个不小的商贾,素来体健,却没有子嗣,之前府衙里还怀疑过是不是族亲们刻意毒害以图谋其财产,只是查来查去一直没有个结果,最终以暴毙身亡结了案,想来这个仵作呈报上来的,是还没有修改完善过的卷宗。”

“照这么说,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不知不觉就能置人于死地的法子吗?其中想来或许有蹊跷也未可知,不如召那仵作来询问看看,左右我也是闲着,长日无聊,总要找些事来做才好。”

长宁合上卷册,目光灼灼地望着秋鸿。秋鸿向来对长公主百依百顺,唯命是从,如今得了吩咐自然立刻便去忙活安排起来。

须臾,京中一处茶楼雅间内。

长宁静坐在屏风之后,默默听着那仵作与秋鸿的谈话。

“小人见过公子,不知公子今日特召小人前来所为何事?”

仵作进了门,陪笑着躬身作揖,向秋鸿见礼。

秋鸿没有说话,只是先让身侧的仆从给了仵作一锭十两的银子。那仵作有些迟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受。

他是早就有所听闻的,京中很多权宦富贵人家都有些变态的嗜好,譬如有人就对死人的尸体情有独钟,不仅严加挑选,更是要重金买回去……

难道面前这位看上去十分俊俏的小公子也……

思及此,仵作头上冷汗涟涟。

似乎是察觉到了那仵作的心中所想,秋鸿面上一时有些不太好看,但是终究是以长公主交代的事务为重,秋鸿开了口。

“王大人请坐,一点心意,还请您笑纳。今日特请您来,是想问问关于那暴毙商贾的事情。”

仵作心中惊骇更甚,这小公子看着如此清秀风雅,可私下里竟然有如此不堪的嗜好,更有龙阳短袖之癖!

“啊——小人多谢公子赏赐,只是小人只是民间的仵作,人微言轻,实在是难以……呃……”

王仵作有些说不下去,他实在是做不来偷尸体给人亵玩的勾当,一时难免有些战战兢兢。

秋鸿见王仵作误会,为了安全虽无意解释,但是仍旧开口打断了他。

“王大人误会了,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想和您详细问问这位商贾的情况,并非有强人所难之意。”

王仵作闻言便猜测到这位公子应当是个讲究人,想挑选个干净的带回去,便略微放下了心,收了银子,开始认真地回想讲述起来。

“请公子放心,这个商人死得很干净。原是十日前,小人接了邻里报案便赶去查看,发现屋内只有死者一人,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想来该是突然暴毙的。只是因为其素往体健,所以才对暴毙存疑。”

“那么,你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秋鸿听着仵作和卷宗上几乎如出一辙的汇报有些失望,不甘心地追问。

“特别的地方——嘶——”

王仵作闻言抽了口气,皱起眉头来又继续苦思冥想。

“比如说屋子里面有没有气味,或者……”

听着秋鸿的引导,王仵作抬起头来正要摇头否认,却在看到秋鸿如若涂丹的口唇的那一刻,忽然拍了一下大腿,有些激动地小声叫起来。

“是了!小人想起来了!那商人的嘴巴也是这样红艳!”

王仵作有些激动,“小人当时还在想,难不成这个商人是个爱打扮的精细男子,入寝也要涂抹口脂,后来派人去擦却发现根本擦不掉,小人便以为是那商人口唇的颜色生来艳于常人。”

说完这些,王仵作继续摇了摇头。

“屋子里面也没有异常的气味,只是刚进去的时候呆久了有些胸闷头晕,小人以为是屋子里炭火生得太旺的缘故,其余的似乎就真的再也没有什么了。”

秋鸿听罢,便让那仵作回去了。

此时,长宁悄悄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那不成,问题出在那盆炭火上?”